林琪和林安然都感冒了,兩個人都請了假回家養(yǎng)病,只有楚辭還照舊兩點一線,爭分奪秒地刷題。
第一次聯(lián)考后兩個星期就是月考,越來越密集的考試根本容不得人喘息。
林琪回來后就收拾東西和人調(diào)換了座位,換到了教室第一排的角落里。
林安然也一言不發(fā)地清理了桌面的書籍和人換到了最后一排。
兩人一人霸占教室一角,隔著最遠的距離,讓楚辭想到了一年只能見一次面的牛郎和織女。
楚辭換了個新同桌,個頭小小的,說話聲音也低低的,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寫數(shù)學卷子,屬于那種超級刻苦的學生。
沒人說話,也沒人圍在身邊插科打諢,楚辭的生活一下子枯燥乏味很多,好在黑板上的倒計時越來越近,無休止的學習填充了她的生活。
月考、期中考、聯(lián)考、模擬考……她的成績一直在進步。
同樣在拼命往上爬的還有林安然,他的學習勁頭比楚辭還要可怕,吃飯時間,午休時間,幾乎每次目光掃到他,他都伏在桌案上奮筆疾書。
他的成績更是從原來的十名左右爬到前三。
可楚辭卻再也沒看到他臉上有笑容。
高考前一個星期,整個年級放假三天,楚辭把宿舍里存的厚衣服全都打包,拖著行李箱走出宿舍大樓時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悲涼感。
——她的青春要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結(jié)束了。
回去后林安然找她聊天,這是那件事過后林安然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
開場是尷尬又俗氣的寒暄,楚辭心不在焉地回應著,腦袋里全是林琪紅著眼睛和她說話的模樣。
她說:“楚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br/>
林琪有時候很懦弱,懦弱地接受命運帶給她的所有悲與喜,可是當命運對她最珍視的東西下手,她又比誰都堅強。
楚辭想,林琪一定不會主動放棄,放棄她所珍視的青蔥年代的愛情。
果然,聊到最后林安然提起了林琪。
他發(fā)了很長的一段話:
“燈泡滅了,我仔細檢查了下,鎢絲并沒有斷。我重新按下開關(guān),燈泡閃了兩下又滅了。我問,你怎么了,不開心么。燈泡回答,等會兒,有個蛾子在窗外看我好久了。我說,那不挺好,有人看得上你。燈泡說,我不是火,別讓她看錯了,誤了人一輩子。”
楚辭在夜色里坐了很久,遠處似乎傳來知了的叫聲,她恍然,原來夏天要來了啊。
她重新打開手機,編輯文字:“你很好,林琪也很好,我們都要好好的?!?br/>
林安然回她:“好?!?br/>
高考如約而至,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甚至簡單的像參加一場普通的月考。
她被分在本校,和她在同一所學校的還有林琪。
林琪瘦了很多,眼窩深陷,黑眼圈濃重,再也沒有以前精神煥發(fā)的模樣。
考完語文中午休息,林琪回到原來的座位,問楚辭:“有沒有想去的學校?”
“X大?!背o不假思索,“如果去不了就到Y(jié)大。
X大個Y大在同一個城市,但Y大比X大低一個檔次。
即使如此,Y大也是從前的楚辭想都不敢想的學校。
“挺好的?!绷昼餍π?,“說不定我也會去那里,離我們挺近的,回家方便?!?br/>
楚辭點頭。
半晌林琪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楚辭,她說:“我們會是永遠的好朋友嗎?”
楚辭抿了下唇,“會?!?br/>
六月二十號零點高考成績查詢通道開放,楚辭考了六百四十三分,生涯最高。
陳伯高興得整夜睡不著覺,翻著記賬本盤算著該在院里擺上幾桌酒席。
楚辭不想打擾老人興致,跟著他一塊趴在桌上羅列客人名單和要準備的東西。
楚辭認識的人不多,三兩同學和院里的工作人員,倒是陳伯寫了很多老友,他是真的高興,拉著楚辭翻來覆去講自己年輕時期的求學經(jīng)歷,講到末尾伸出皺巴巴的手掌,感慨道:“我是真的老了啊。”
歲月催人老,一轉(zhuǎn)眼,當年的小不點都要去讀大學了。
接下來的幾天陳伯都在忙著送請?zhí)?,采購物品,每逢遇到街坊鄰居就停下來說道幾句,那股高興勁楚辭拉都拉不回來。
離宴客日期只剩下三天,請柬已經(jīng)全都發(fā)出去,陳伯卻病了。老年人,向來都是病來如山倒。
身體好時什么問題都沒有,可一病什么問題都出來了。
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楚辭拿著化驗單子手都在抖。
她知道陳伯的身體狀況在逐漸變差,也小心翼翼地聽從醫(yī)生的叮囑安排生活飲食,可情況一直在朝壞的方向發(fā)展。
主治醫(yī)生還是上次那位,病情診斷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楚辭談話。“以前每次出結(jié)果老陳都讓我往好的方向跟你們說,但這次我不能答應他了?!?br/>
醫(yī)生指著化驗單子,“他的身體必須要經(jīng)過長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不然只會往更嚴重的情況惡化,最嚴重的是心臟,他心梗病史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這病好時跟沒事一樣,可一旦病發(fā)隨時都有可能造成死亡?!?br/>
“這次檢查又出現(xiàn)了部分炎癥,必要的話可能要進行一場手術(shù)。以老陳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意手術(shù),所以只能從你這里下手?!?br/>
醫(yī)生看了眼安靜的楚辭,聲音嚴肅,“你是他最喜歡的孩子,這些年他完全把你當親生孩子看待,你的一句話比我們這些老友的千句萬句還要有用,孩子,去勸勸他吧。”
楚辭的嘴唇抿得發(fā)白,臉更白,抬頭時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滑到鼻尖,“我會勸他同意手術(shù),醫(yī)生,謝謝您?!?br/>
沉甸甸的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感激與憂愁。
陳伯就在辦公室外等著,醫(yī)生和楚辭對話他全都都聽見了。
本來他早就想明白了,人吶,早晚都得面對死亡,早一年晚一年都是個死,非要從閻王爺手里爭一兩年也沒多大意義。
可聽著楚辭那句“謝謝您”,他心里跟被人灑了把辣椒面似的,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楚辭的后面的話更讓他不是滋味。
她說:“陳伯,我才剛長大,您得多陪我兩年啊?!?br/>
那就再多活兩年吧,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還沒個歸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