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人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
卻也不會輕易透露太多的秘密。
故而簡亞只會說他認為唐賢已經(jīng)猜到,或者即將猜到的東西。即便唐賢也許是他在這個世界里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
故而他深夜來訪,只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陳堯光在這個世界里很特殊?!?br/>
說完簡亞起身就想離開。
因為他覺得這個提醒,足夠了。以他們目前的交情來看,還不夠他把所有知道的信息告知對方。他覺得,唐賢聽到他這些話之后,就會更加關(guān)注一些接近世界真相的事情,從而達到足夠和他對話的程度。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唐賢并不會按著他的套路走。
在唐賢的思維里,簡亞今天就是來攤牌的。
所以只講這一句話算個啥?難道不應(yīng)該把話講清楚么?不過來當(dāng)npc觸發(fā)劇情,你一定是來搞笑的。他一直很難理解在一些懸疑片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明明知道真相,但就是藏著掖著,直到別人查到又在關(guān)鍵時刻掛了的角色。
一看就是欠揍。
然后簡亞就被唐賢歸到了這類欠揍的人群里。
于是當(dāng)簡亞自以為自己點到即止的表現(xiàn)非常完美,他可以抽身而去的時候,唐賢冷漠地說道:“講明白再走?!?br/>
簡亞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追問的場景,所以他留了足夠讓他全身而退的后手。但這些后手一個都沒派上作用。因為他花重金請的湯姆·沃德天·拉多利亞·蘇米斯基保鏢團在跳出來的一瞬間就團滅了。
簡亞:……果然這種能夠叫出湯姆·沃德天·拉多利亞·蘇米斯基的團隊早就該解散了。
但不要緊,他還有其他的招數(shù)。他發(fā)現(xiàn)陳堯光對唐賢很重要,所以他可以用陳堯光的身家性命來威脅唐賢??僧?dāng)他以此威脅的時候,唐賢居然嫌棄他的威脅一點都不給力,并且一本正經(jīng)地教他怎么威脅人比較好。
比如可以試試這種威脅:只要簡亞被他多停留一分鐘就砍掉陳堯光的一根手指頭,算一算還能互相耗上二十分鐘,畢竟手指頭砍完還有腳趾頭可以砍。
或者更狠毒一點買光搶光吃光出現(xiàn)在唐賢面前的肉,讓他一輩子都吃不上肉。
簡亞:所以說陳堯光還比不上一口肉重要???
呸,這不是重點。在這個時候,智商很高并且策劃了各種幕后的簡亞突然覺得和唐賢比起來他才是一個好人。
最后唐賢把刀架在簡亞的脖子上說道:“當(dāng)然,在你動手或者你的跟班動手之前,你就會失去這個威脅我的機會了。”
對此,簡亞只想說一句:大哥你的刀是從哪摸出來的。
他覺得他把唐賢歸結(jié)為和他一樣的聰明人是他這輩子犯過最大的一個失誤。因為唐賢不僅是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暴力的聰明人。
于是反抗無效的簡亞只能老實交代了他知道的所有東西。
起初唐賢下意識地以為簡亞猜到了什么關(guān)于穿越大神的事情,但實際上和他的穿越并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他所講的東西,只針對于當(dāng)前的這一個世界。
這是一個只為了陳堯光而存在的世界。
或者說,只有陳堯光所在的一片區(qū)域,才像一個世界。當(dāng)陳堯光在的時候,太陽會升起,月亮?xí)湎?。他身邊遇到的人,才能夠和人一樣行走生活?br/>
這似乎有些難以理解,于是簡亞舉了一個例子:“你之前下過墓了對不對,還記得墓里那些盜墓賊吧。大約在三個月前,趙小數(shù)就在跟著教授做這個墓葬群的相關(guān)研究,然后因為這群盜墓賊的存在,使得教授不得不加快考古的進程。于是趙小數(shù)才把陳堯光叫了過來。”
這批盜墓賊是一個很關(guān)鍵的觸發(fā)點。
唐賢也發(fā)現(xiàn)了,所以他讓這些盜墓賊灰飛煙滅了。
然后簡亞說道:“你看到的他們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這就是陳堯光不在的時候,世界真正的模樣。而當(dāng)他們需要發(fā)揮推動作用的時候,才會像活人一樣會說話會走動?!?br/>
“雖然你把這些人都處理了,但當(dāng)陳堯光找到那個墓葬群的時候,這些盜墓賊還會再度出現(xiàn),這就是這個世界給陳堯光的設(shè)定?!焙唩嗊@樣總結(jié)道。
他想,其實唐賢也是特殊的。
比他這個身在局中卻還能發(fā)現(xiàn)問題的人還要特殊。因為當(dāng)他離開陳堯光一定距離的時候,他也會變成那種沒有思想的活死人,而唐賢卻并不受此影響。
所以在完全攤牌之后,他覺得這樣交代清楚似乎也不錯,至少唐賢的一番話讓他新生了一個念頭:“我之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只要能夠更改設(shè)定,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我雇傭了張晶晶,企圖終結(jié)這次行程。但現(xiàn)在我似乎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方法。”
他的眼神足夠真摯,像是有星辰在閃爍,他就用這種亮晶晶的目光看著唐賢道:“我想看看,一個失去了主角的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br/>
這個世界是圍著陳堯光轉(zhuǎn)的,那如果陳堯光不在了,世界還會繼續(xù)運轉(zhuǎn)么?
他是能夠獲得自由,還是隨之死亡?
或許都是一件好事。
因為只要能夠脫離這個被設(shè)定的世界,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解脫。
他知道陳堯光對于唐賢來說或許有不一樣的意義,但他想,聽完這個真相,他和唐賢或者說和除了陳堯光以外的人,都應(yīng)該是一個陣營的存在。
唐賢不應(yīng)該拒絕他。
但這種打臉的事情,在今天發(fā)生了第兩次。
“只要我在,你就別想動他。”唐賢雖然只冷靜地說了一句不可能,但簡亞從那把又靠近了他脖子一點點的刀上,讀出了這個意思。
于是他又驚又怒道:“你難道就不覺得不公平么?憑什么我們的人生都只為了他一個人的需求而存在,憑什么他就是最特殊最幸運的一個?他一個人,獨享了整個世界?!?br/>
“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你都沒有理由拒絕我?!?br/>
他以為唐賢拒絕他的理由會是因為他很喜歡陳堯光這個人,所以即使為了陳堯光活著也無所謂。他覺得只要是這個理由,他就還有機會把唐賢拉到他的身邊。
因為他相信,人總會愛自己更多一點。
可唐賢第三次打了他的臉。
唐賢的話和他設(shè)想中的完全不一樣,他說道:“如果這個世界都是為他一個人設(shè)定的,那么你有很多同類,而他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br/>
“而且你覺得他作為主角很幸運么?”唐賢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或許在某種層面上確實是這樣,但如果有這樣一個為我而生的世界,我并不會感到幸運?!?br/>
“因為這種世界對我而言,是一個牢籠?!?br/>
只為一人精雕細琢的牢籠。
簡亞沉默了。
細細想來唐賢說的確實沒錯,與其說他們是被設(shè)定的背景,那陳堯光才是真正需要走這個設(shè)定的人。
他或許比他們更加悲哀。
但如果從這個角度而言,他殺了陳堯光,那對陳堯光而言,也是一種解脫不是么?
然后,在他蠢蠢欲動想要再次說服唐賢的時候,唐賢的話徹底斷絕了他的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