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有私人醫(yī)生,所以白縈很快便被送進了白家別墅里。匆忙趕來的是白家的大管家白屏——那天在車前座和卓理分析時局的中年男人,白天見他,卓理只覺得恐懼異常,因為白屏的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偏偏那雙嘴唇卻紅得像吸血鬼。
“我沒有去找卓小姐,想不到卓小姐親自找上門了。”白屏始終微笑著說話,但卓理看得出來,白屏的語氣里根本沒有笑意。她把白縈——他家小姐氣成那樣,她心知自己兇多吉少,她只是不知道,這兇來得這么快。
有兩個彪形大漢走過來架起了卓理,二話不說把她抬往花房里,在進花房之前,卓理從沒想象過這里會是一個什么地方,然而真正被架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況后,她頓時汗毛全全立起,就差尖叫出聲了。因為,這里是一個刑具布滿的小型刑訊室。
刑、訊、室?。?!
卓理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兩行清淚還沒流下來,她就被人端放在審訊室正中央的座位上,然后,架著她的兩個彪形大漢像兩尊石像一樣分別立在她的兩側(cè)。她抖抖索索的看著白屏在她面前坐下,看著他笑得惡心而又張狂的臉,看著他吸血鬼一樣的嘴唇張開,幽幽的說,“卓小姐,我早就說過了。你的選擇只有一種……然而,你這樣不聽話,讓我忍不住想……女人不聽話可是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我白屏殺人玩的時候,你還在你媽肚子里呢……可是,你今天單槍匹馬……哦,不,你找了伍家那小子。那小子除了做生意有點頭腦,在這方面可不是什么好手,你若找你的男朋友袁豈涼來,或許我們還好商量,但……你今天可是犯了大錯了?!?br/>
卓理只覺得自己牙關(guān)都在打架,即使沒有任何刑具在她身上起著作用,光兩邊站著的彪形大漢就夠給她造成厚重的心理壓力了。她哭喪著臉問,“我犯……犯什么錯了……?”
“你不理會我和我家老爺親自上門給你的忠告,這是第一個錯;袁豈涼使詐讓白家生意陷入不利境界,這是第二個錯;你今天獨自上門找小姐,把她好不容易治愈的情緒再次擊潰,這是第三個錯。你知不知道,擱以往,你任何一個錯都夠了死上千遍萬遍。白家從不得罪人,但得罪白家的人……”白屏忽然不笑了,卓理發(fā)現(xiàn),他不笑的時候更像鬼,然而他還大喝一聲,“……都不得好死??!”
卓理訕訕的,一點頑皮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來了,想著白屏開始說的第二個錯,根本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這陰陽人還能把這樣不挨邊的事情扯到她身上了,這只證明一點:她,在劫難逃。然而恐懼這種感覺,還是像藤蔓一樣,纏得她全身緊緊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原來是很怕死的,不止怕死,還怕疼。先前那些為了愛情放棄一切生命都可以不要的勇氣和想法全都不見了,她此時此刻后悔至極,她后悔自己這樣沖動就來找白縈,她后悔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她后悔自己前一天才和袁豈涼說要坦誠心扉這一刻卻背著他來這里受死,她后悔自己太笨太蠢……
“既然怕成這樣,當(dāng)初干嘛要選擇在一起呢?年輕人做事總是不分清楚利弊和輕重。非要事到臨頭才后悔……我實話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獨袁豈涼……他是我家小姐看上的男人,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染指……”白屏臉色一變,眼神示意其中一個大漢。
大漢得到指令后,背著手去黑暗處不知道搗鼓什么去了。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這樣……你這樣是違法犯罪的?!弊坷碛X得自己都快哭出來了,她從不知道危險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一切境況會變得這樣難以預(yù)料,然而,她卻不能反抗。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卑灼恋难劾镉惺妊呐d奮,他端坐在卓理對面,幽幽的解釋,“既然不能生生拆散你們,那殘一個以報我家小姐連日來受的苦,也不為過?!痹挳叄灼劣盅凵袷疽饬硪粋€彪形大漢,那大漢二話不說,從座位上扛起卓理就朝一張大長椅走去,卓理被毫不溫柔的放在大長椅上。
她還是哭了,無聲的流淚,害怕的流淚。她在心里默念:大冰山,大冰山,快來救我。
“卓小姐還是安安心心的等著行刑吧,很快的。很快,你就會少一條腿,放心,我們會給你制造出假象讓人相信是車禍造成的你的殘疾,不會有任何跡象表明……你是被人為打斷大腿的……哈哈哈?!卑灼炼自陂L椅前,用一種惡心至極的笑容對著卓理狂笑不已。
然而,前一秒白屏還一副兇狠無比的模樣,后一秒他看到卓理脖子上晃蕩的那塊血玉以后,嗜血的熱情瞬間就冷了下來。接著,白屏毫不客氣毫不憐香惜玉的把血玉生生從卓理的脖子上扯了下來,在看到玉的同時面目也變得冷凝而又凄厲,“……這塊玉,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卓理原本已經(jīng)沉浸于一種兀自的恐懼里,她連忍受劇痛的準備都做好了,看見白屏臉上嚴肅得嚇人的神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別……別人……送給我的。”
“誰?”白屏的聲音加重了一個力度。
“一個……老太太。”
“我警告你,如果你要是敢撒謊,我保證你的結(jié)果比斷一條腿還恐怖。”
“我……沒有……撒謊。”卓理的心里悄悄生出一個念頭:這塊血玉,難道是白家的?然而,這個念頭一出,卓理的心跳又不自然的加快了好幾拍。她很小心的打量著白屏的臉色。
他的表情很凝重,他甚至握著那塊玉發(fā)了一段時間挺長的呆,然后,他朝著其中一個彪形大漢使了使眼色,“把她帶過來!”
大漢很聽話的一把扛起卓理,二話不說就扛出了刑訊室。
穿過通往花房的小徑,再走了幾道奇奇怪怪曲曲折折的小路,卓理被大漢一顛一顛毫不溫柔地扛在肩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也正因為如此,她的眼淚也被生生了憋了回去,此時此刻她在心里默念各類祈禱語:阿里路亞、阿彌陀佛、瑪利亞……看見白屏對那塊血玉的重視程度,她很是惶恐。因為,如果說白屏認識那塊玉的話,可能性只有一種……那塊玉是白家的??墒?,她記得很清楚,怪奶奶守著的那塊墓碑上的“人”根本不姓白,而姓方。如果要這塊血玉和白家有關(guān)系,那么只能是怪奶奶自己姓白……被大漢扛在身上,卓理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尤其是那雙垂在大漢胸前的腳,根本就止不住那種抖動的頻率。她想,她是在斷腿前拼命感受腿的存在。
在一間盈滿莫名香氣的小樓前,大漢停了下來,從俯視的方向,卓理看著身穿白袍的白屏走到那間小樓的門前,極其虔誠恭敬的敲了敲門,幾十秒后,門打開了,一只穿著灰褐色布鞋的大腳出現(xiàn)在門口,她聽見白屏說,“大哥,這女人不知從哪里弄來的老夫人丟失了很多年的血玉,我怕她和老夫人……”
卓理連呼吸都凝住了,大口氣都不敢喘。怪奶奶明明說這塊玉是她的摯交好友送的……
“帶她進來?!蹦请p灰褐色的布鞋轉(zhuǎn)了個方向,然后,彪形大漢也順著白屏的步子走進了這間小樓。彪形大漢每走一步,卓理的嗓子就提一次,心跳就猛地加快一番,然而,等到彪形大漢隨著白屏的步子停了下來時,她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為什么花房離這間小樓這么近啊啊啊啊啊……為什么伍丘實那小子還沒發(fā)現(xiàn)她的失蹤啊啊啊啊……為什么袁豈涼沒發(fā)現(xiàn)她一大早就離開了醫(yī)院消失了啊啊啊啊啊……為什么該來救她的人一個都沒有啊啊啊啊啊……
“媽,有個人,給你見見?!卑缀丈降穆曇艉芏睾裼辛?,那氣息像是從丹田發(fā)出的,但他說這句話時,語氣里卻充滿了溫柔和尊敬,單從這點,卓理知道,白赫山對他母親必然是十分好的,可是她居然還敢在得罪了他女兒的基礎(chǔ)上又接著得罪他媽,就這點,卓理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誰?放下來給我看看?!币粋€蒼老的聲音緊接著傳來,這聲音里沒有任何柔情和寵溺。這聲音,卓理根本沒聽過。
彪形大漢把她放了下來,她的腿剛一著地就被大漢猛地轉(zhuǎn)了個身,一陣強烈的暈眩和不適感襲上她的腦海,然后,映入她眼前的……是一個她根本就沒見過,眉毛長得和白赫山一樣殺氣騰騰的……老人家。
老人家的目光在卓理身上分毫不差的掃了一遍以后,依舊是用一口嚴厲的聲音道,“她就是搶了縈縈男朋友的人吧?”
無人回答。
老太太眉毛擰成八字,“白屏,說!”
“是。老夫人?!?br/>
“赫山,你可真出息,寵女兒寵到這份上了,竟然還用強的?!?br/>
“老夫人,我?guī)齺磉€有別的原因?!卑灼梁芸斓奶姘缀丈交饬司狡?,然后繼續(xù)開口,“這女人不知是從哪里弄來了您的血玉?!?br/>
卓理站在一旁,看著白屏奴顏婢膝的把那塊血玉端正的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然后,眼神一直不敢亂瞟的卓理還是接收到了從老太太身邊退下來的白屏眼里邪惡的笑容。那笑容看得卓理一陣心慌。
老太太拿著玉不過十秒,便擺了擺手對卓理說,“小姑娘,你跟我進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