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節(jié)??附庸
　　
　　????在阿爾泰斯基營地，瑪特梁娜從來都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提起她的名字，女人會恨得牙齒發(fā)癢，忍不住朝地上吐幾口唾沫。男人則會在無聊透頂，手頭又沒有多余食物可供交換的情況下，才會抱起她骯臟發(fā)臭的屁股，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亂插一通。神清氣爽滿足過后，再結(jié)結(jié)實實賞她一頓拳頭。
　　
　　????她的離開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只是一條活躍在黑暗中的幽靈。
　　
　　????“烈焰城”，是“費迪南德”公司在大陸中部近東地區(qū)的一個中型據(jù)點。從地圖直線標準看，這里距離隱月鎮(zhèn)只有八十多公里。廣袤的荒野與西面的山脈相互連接。如果沒有太過重要的事情，很少有人會沿著舊時代遺留的公路，按照最短距離在兩地之間往來——比起荒野上流浪的腐狼和變異生物，隱藏在山林間躲避陽光的輻射鬼要可怕得多。
　　
　　????“暴狼”公司的總部，像往常一樣燈火通明。即便隔著很遠，也可以清楚看見懸掛在中央大樓頂部那塊面目猙獰的銅制狼頭圖案。
　　
　　????如果按照實際能力對這個世界的各大機構進行分類，“暴狼”應該算作一個實力中等的雇傭兵團。盡管它同時也發(fā)布、受理各種委托信息，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進行某些貨物流通及交易，但是在其它傳統(tǒng)公司和委托人看來，它就是一個單純以武力形式存在的雇傭集團。
　　
　　????這是一座延續(xù)了舊時代簡潔風格的四層水泥建筑。樓層四周遍布密集的射擊孔，厚實的拐角部位堆放著一箱箱子彈和必備的消防器具。數(shù)十名全副武裝的黑衣槍手警惕地注視著一樓大廳里任何微小的動靜。就在樓頂可以俯視整個城市的制高點上，還架著兩門明顯過于老舊，卻足以把炮彈發(fā)射到城內(nèi)任何位置的榴彈炮。
　　
　　????在三樓南向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房間里，一個面容威嚴，身材高大削瘦，卻不失力量感的中年男人，正聚精會神地仔細閱讀著擺在金屬桌面上的一份報告書。
　　
　　????總共只有三頁紙的報告，他已經(jīng)反反復復看了近一個多小時。紙面上的每一個字，都以記憶的方式深深刻畫在他的腦海里。
　　
　　????勒斯是一個非常嚴謹?shù)娜恕Ｋ麖牟惠p易相信那些沒有經(jīng)過證實或者道聽途說的消息。在他的字典里，能夠與“相信”這個詞劃上等號的后綴，只有“證據(jù)”和“事實”。
　　
　　????四個鐘頭以前，他接到大廳警衛(wèi)的報告：一名患有輕度輻射病的老婦自稱有重要情報出售。
　　
　　????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能遇到。窮得活不下去的流民或者游蕩在城里的無賴，總會以提供情報或者機密之類的辦法，想要給他們空癟的口袋里裝進幾張用來買面包的鈔票。那些所謂的信息大多都是假的，即無利用價值，也沒有派人搜尋的意義。勒斯總會按照最終判斷結(jié)果，給這些虛假線索提供人一定程度的報酬或者懲罰。如果對方是初犯者，那么可以得到十元費迪南德公司發(fā)行的鈔票，外加一個善意的警告，讓他們下次必須帶回更有價值的消息。如果對方依然抱有不勞而獲的幻想，繼續(xù)玩弄這種毫無意義的把戲，那么他們將飽嘗一頓鞭子，或者全身剝光吊在大樓外面的橫桿上。最終的結(jié)果，將是肉類收購站免費得到一具新鮮的罐頭原料。
　　
　　????按照這名自稱瑪特梁娜的老婦人的說法，在東面大約百余公里的荒野上，有儲量豐富的地下水。如果“暴狼”公司承認這條情報是真的，那么將以最終勘探結(jié)果為標準，向她支付五至二十萬費迪南德元的豐厚報酬。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勒斯僅只報以一笑。
　　
　　????水，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稀缺的資源。其重要程度，比舊時代的石油或者稀土、鈾等戰(zhàn)略性資源更甚。在絕大部分河流與湖泊都被輻射污染的情況下，干凈的甜水就越發(fā)顯得彌足珍貴。只要有水和足夠的耕地，就能像磁鐵一樣吸引著居無定所的流民。愛瑪、烈火之類的大、中型城市之所以能夠聚集起上萬乃至數(shù)萬人口，靠的就是擁有機械凈水設備，或者城市附近有輕度輻射的水源。其供應量雖然不可能像舊時代那樣，動輒支撐起數(shù)百萬乃至上千萬人口的超級城市，卻也足夠維持規(guī)模和數(shù)量都要小得多的新生代聚居點使用。
　　
　　????只要有一口能夠流出甜水的井，就能形成一個小型村鎮(zhèn)。這種數(shù)十人或者上百人的聚居點，幾乎每天都可能因為爭搶拼殺在更換統(tǒng)治者和居住者的名單。沒人喜歡在荒野上漫無目的的流浪，為了生存，像狗一樣活著的人們，愿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
　　
　　????“儲量豐富的地下水”，光是聽聽這句話，就讓人覺得口干舌燥，忍不住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有水，就能把流民聚集起來，進而形成規(guī)模龐大的城市。各種相關行業(yè)會因此而產(chǎn)生，面積龐大的耕地每年也能按時提供數(shù)量驚人的食物。這對無時無刻不在絞盡腦汁尋找新的統(tǒng)治力量的大機構和家族，簡直就是一塊充滿無限誘惑力的大蛋糕。
　　
　　????勒斯不是一個政治家。他不會像目光深遠的掌權者那樣，通過慎密的計算，把一件小事帶來的影響無限擴大，最終產(chǎn)生出各種不同類型的結(jié)果。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能夠找到一片擁有豐富水系的廣袤荒野，那么“暴狼”雇傭兵團一定可以從費迪南德公司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武器配額。自己得到的好處和權力，自然也就更大。
　　
　　????和所有大機構一樣，“暴狼”是費迪南德旗下的一個中型武力機構。就像深海里的章魚擁有無數(shù)的觸爪，費迪南德這個龐然大物同樣擁有屬于自己的分支體系。
　　
　　????盡管并不相信這份所謂的水源地情報，勒斯仍然按照慣例，在辦公室接見了瑪特梁娜。這一舉動固然是因為職責所在，另一方面，他也很想親自聽聽這名老婦口中所謂的“情報”。
　　
　　????夏天的荒野，所有植物都釋放出生命中最為燦爛的顏色。
　　
　　????大戰(zhàn)之后形成的核冬天，在地球表面造成了長達數(shù)十年之久的光幕屏蔽。由于無法進行光合作用，綠色植物幾乎全部死亡。即便有少數(shù)能夠幸運的存活下來，也不得不改變固有的生活習性，摒棄茂密的枝葉，以針刺狀表面或者以獵食其它生物的方式，在這顆滿是污染的星球上茍延殘喘。
　　
　　????當懸浮的塵粒慢慢降落在地面，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酸雨沖刷著人類文明殘存下來的痕跡，金色的陽光終于撕裂灰暗天空的封鎖，把微弱的光束投射在死寂大地上的時候。潛藏在土壤深處或者各個角落沉眠里的植物種子，也在再一次感受到溫暖和潮濕的熟悉氣息。它們開始發(fā)芽，長出嫩綠的新葉。盡管重新釋放生命距離沉睡已經(jīng)過去了幾十個地球年，但它們?nèi)匀活B強地保留著毀滅時代前絕大部分乃至所有的特征，用自己倔強的身體和顏色鮮艷的花朵，讓這個荒寂的星球再一次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三名長老和整個統(tǒng)治階層的死亡，使阿爾泰斯基族群這個名字被永遠抹去。在隱月鎮(zhèn)自制的區(qū)域地圖上，這個位于小鎮(zhèn)東面的流民群，被命名為“東區(qū)一號附庸營地”。
　　
　　????經(jīng)過必要的清洗和身份甄別，附庸營地的流民數(shù)量，最終停留在四百九十一人。隨著荒野上不時出現(xiàn)的加入者，這個不穩(wěn)定的數(shù)據(jù)也會產(chǎn)生新的變化。
　　
　　????有加入，自然就有逃亡。
　　
　　????不過，后者在流民營地出現(xiàn)的機率不大。林翔采取了一種較為寬松的管理模式。他從流民當中篩選出具有一定能力的人，成為營地新的管理者。在收獲季節(jié)到來前，隱月鎮(zhèn)負責向附庸營地提供足夠的食物和各種生活必需品。流民們所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盡可能多的開墾荒地，從收獲作物當中，拿出相當于這期間消耗食物五倍數(shù)量作為補償。相應的，隱月鎮(zhèn)也會向他們提供武裝保護和醫(yī)療方面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