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一節(jié)??恍悟
　　
　　????“放你媽的屁——”
　　
　　????妮莉雅一聲暴喝，抬高槍口正指唐虎眉心，怒不可遏地狂吼：“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那些鬼話，你這只骯臟的人形蠕蟲令我感到惡心。我沒有耐心和你多費口舌。立刻放人，快——”
　　
　　????飄揚(yáng)的雪花，慢慢掉落在妮莉雅的肩膀、頭頂，聚成一片薄而松軟的白色。她緊緊握住火藥槍柄，清麗的臉上被干涸淚水劃出一道道顯而易見的彎曲拖痕，被凍得通紅的鼻子流淌出粘稠惡心的涕液，一墜一墜的，隨著短促的呼吸，在鼻孔與嘴唇之間不斷來回伸縮。
　　
　　????頭發(fā)上沾著血。那是泰德的血。干硬、腥濃，把柔順的發(fā)絲粘涸成一條條手指粗細(xì)的發(fā)綹。它們沿著脖頸彎彎曲曲扭繞，垂落在肩膀上，仿佛無數(shù)糾結(jié)恐怖的蛇，吐著黑色的舌信，默默散發(fā)出潛在的威脅。
　　
　　????漂亮的低胸短裙早已被扯得稀爛，殘余部分被幾根還算結(jié)實的帶子掛在腰間，一直拖到腳跟，沒入泥濘。她死死咬緊牙齒，圓瞪的眼睛如血樣通紅，看上去，簡直一個散發(fā)著性感魅力，卻又骯臟無比的巫婆，時刻準(zhǔn)備釋放出淤積在內(nèi)心深處最狂暴的怒之火焰。
　　
　　????“放了伯尼，放開他——”接二連三的嘶吼，使妮莉雅的嗓音完全變得沙啞，甚至還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她絲毫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仍然端著槍，瘋狂而執(zhí)著地瞄準(zhǔn)站在面前的唐虎。
　　
　　????沒有人說話，只有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在風(fēng)雪中回蕩。
　　
　　????被綁在木桿上的伯尼慢慢轉(zhuǎn)過頭，久久地望著神情顛狂的妮莉雅，目光中有痛苦，也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滿足。
　　
　　????“回去吧——”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伯尼張開了口：“快回去吧妮莉雅，你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這身打扮和你不配。唐虎說得沒錯，我給大家?guī)砹寺闊?，這個問題只能由我自己去解決。不管格雷克城主最后的判決究竟是什么，我都會獨自承受。最后，我只想說一句……我，我……我喜歡你?！?br/>　　
　　????一片冰涼的雪花飄落在額頭，瞬間化開，驅(qū)散了憤怒產(chǎn)生的火焰，讓幾乎沸騰的大腦得到一絲淡淡的清明。
　　
　　????妮莉雅神情凄冷地望著伯尼，強(qiáng)忍著淚水，問：“喜歡……僅僅只是喜歡嗎？”
　　
　　????“你應(yīng)該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愛情。”
　　
　　????伯尼艱難地聳動著喉嚨：“那只是存在于舊時代小說里的神話?！?br/>　　
　　????“只因為喜歡，所以你從泰德手里救了我？”
　　
　　????妮莉雅的嘴唇顫抖得厲害，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究竟是哭還是在笑：“我，我從未和你上過床，你連我的手都沒有摸過一下，我，我，我……”
　　
　　????“那些，都不重要。”
　　
　　????伯尼臉上帶著溫和而滿足的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br/>　　
　　????妮莉雅呆呆地望著這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被自己拒絕的男人，一股無法用言語說明的驚濤駭浪在內(nèi)心深處洶涌翻滾。
　　
　　????就在今天以前，她一直把伯尼看作是無數(shù)追求者當(dāng)中排在隊伍最末的存在。
　　
　　????他沒有錢，也沒有力量。年輕得稍嫌稚嫩的面孔多少還算帥氣，表面上看看還可以，但是在這個實力至少的廢土世界，女人只青睞肌肉發(fā)達(dá)身材魁梧的力量型男人。即便是躺在床上**的時候，小白臉的生殖器就和他的身體一樣，中看不中用。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嘲笑過伯尼。
　　
　　????為了擺脫糾纏，她曾經(jīng)當(dāng)著伯尼的面，坐在別的男人大腿上肆無忌憚地親吻，任由對方撫摸自己的身體。
　　
　　????她甚至把這個年輕小子追求自己的各種舉動告訴身邊每一個人，讓他們在喝酒之余多了不少解悶的話題。
　　
　　????她從未想過這對于伯尼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她總是叉著腰，挺著胸脯站在柜臺后面，用挑逗而鄙視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對自己充滿狂熱愛慕的小男人。她以玩弄這種無聊的感情游戲為樂。她喜歡折磨伯尼，看著他沉浸在痛苦之中，在沙灘上漫無目的跌跌撞撞地走著?？粗驗橛魫炞诰起^里獨自大醉，看著他捶胸頓足仰望天空放聲怒罵……那個時候，妮莉雅只覺得是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滑稽戲。她就是導(dǎo)演，伯尼是唯一的演員。在無聲的命令和控制下，這個可憐的小男人會永遠(yuǎn)圍著她拼命獻(xiàn)媚，讓她樂，讓她笑，至于痛苦和憂愁，只能由他自己默默吞咽。
　　
　　????任何人都有權(quán)力拒絕身邊的追求者。妮莉雅也不例外。
　　
　　????她同樣有著自己喜歡的男人。
　　
　　????兩者之間并不沖突，談不上誰對誰錯。正如舊時代那句話——“你可以拒絕別人，別人同樣可以拒絕你?！?br/>　　
　　????糾纏、哭鬧、歡笑、或者會有擁抱和**，也可能永遠(yuǎn)只能停留在目光交匯而心靈永遠(yuǎn)無法理會的邊緣……這就是他媽的愛情，舊世界被稱之為人類社會最神圣的東西。
　　
　　????這里是充滿輻射的廢土。男人和女人都不相信愛情。它早已隨著鋪天蓋地的爆炸和布滿世界每一個角落的輻射，被遺忘在某個不知名的旮旯。
　　
　　????妮莉雅也不相信。
　　
　　????然而現(xiàn)實就是如此神奇，當(dāng)她覺得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從最意想不到的角落里，走出一個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男人，用他的生命和未來，幫助自己爭取到活下去的希望。
　　
　　????原來，這就是愛情。
　　
　　????它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卻把最寶貴的珍物當(dāng)作垃圾扔進(jìn)角落，讓它蒙塵積灰，差一點兒與之失之交臂……
　　
　　????兩行滾燙的淚水從眼眶邊緣滑落下來，模糊了視線，在瞳孔與景物之間，抹上一層渾濁的酸咸。
　　
　　????“我怎么這么傻？簡直傻得透頂……不過，現(xiàn)在改正錯誤還不算晚，還來得及——”
　　
　　????用手背狠狠擦去臉上的淚，妮莉雅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快步?jīng)_到尸堆前，右手平舉著槍，左手從地上抓起一把沾血帶銹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跑近木桿，揮舞匕首，照準(zhǔn)捆綁伯尼的繩索重重?fù)]下。
　　
　　????“嗨！婊子，你究竟在干什么？”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圍站在附近的人群一陣騷動，身材魁梧的強(qiáng)森睜圓雙眼咆哮著猛撲過來。他伸出粗黑的大手想要擰住妮莉雅細(xì)瘦的胳膊，卻忽然瞥見握在對方手里的火藥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掉轉(zhuǎn)方向，烏黑粗大的槍口，正指著自己胸膛。
　　
　　????“不！等等，你，你怎么敢……”
　　
　　????“轟——”
　　
　　????一聲巨響，強(qiáng)森的叫聲驟然止住，數(shù)百粒鐵砂轟進(jìn)他的胸口，把整個身體打得血肉模糊。他大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望著從肌肉層中伸出的一根根斷骨，“撲嗵”一聲，仰面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腳無意識地抽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