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曉在自家的床鋪上醒來,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從床上坐起來的她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鏡子。
鏡子之中倒映著她的面容。
那是一張……不像是四十三歲老女人的臉。
皺紋,黯淡,老化,在這張臉上都難以找到蹤跡,乍一看像是三十歲出頭的模樣。
這并非是妝容掩飾下的結(jié)果,而是她的肌膚原原本本的模樣。
若是放在別的女子身上,這怕是會讓人欣喜若狂的事情,畢竟天下沒有不愛美的女孩子,也沒有不喜歡被人說年輕的中年女性。
可這份“年輕的饋贈”卻時時刻刻的讓唐玉曉不爽著。
因為這份變化是在兒子死去,丈夫失蹤一年后回歸開始的。
最開始未曾感受到變化,自己只是厲聲質(zhì)問著丈夫這一年去做了些什么,心中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庭。
他不知道自己每次回到家里,看到空蕩蕩的房間,看著兒子,丈夫都不在,冰冷的吞咽著每一個夜晚苦痛的自己有多孤單。
那種讓人發(fā)瘋的絕望,那種每次閉上眼,都會看到兒子在客廳沖自己招手,看到丈夫在廚房準備早餐的畫面。
每個夜晚都會夢到死去的兒子,失蹤的丈夫。
每次做夢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只是夢境,卻又恐懼于睜開眼睛,什么都拿不到手里的苦痛。
如果當(dāng)初沒有收養(yǎng)表姐的女兒,自己恐怕沒過多久就會像表姐一樣,找到兒子故去的那條河,結(jié)束這痛苦的人生了吧。
那時還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等到丈夫回來。
她知道自己所選擇的,決定與之共度一生男人不會是個拋下自己不管的人。
他在兒子的葬禮上失蹤,自己找遍了他每一個有可能去的地方,每一個可能知道他下落的聯(lián)系人。
然而都杳無音信。
一年后,他回來了。
像是完全沒變化,又像是變了個人。
他的眼中多了一種自己無法理解的陌生……
一種執(zhí)著。
自己的丈夫是個很溫和善良,非常專注的人,從高中時代開始就是了。
雖然平時非常好說話,但遇到感興趣的事情,制定下了一個目標(biāo)時,丈夫會拿出遠超常人十幾倍的毅力去完成它。
這是自己最欣賞他的地方。
然而……
當(dāng)丈夫那天回來時,用那種唐玉曉最熟悉的,那份專注和認真的語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唐玉曉卻感覺到了恐懼。
“我一定會讓兒子活過來的?!?br/> 多年的同學(xué),多年的戀人,多年的夫妻,讓唐玉曉知道自己的丈夫并不是在拿死去的兒子開玩笑。
他是認真的。
他瘋了。
天底下最可怕的瘋狂并不是一個人突然變得瘋癲,癡言癡語,大吵大鬧。
而是一個你再熟悉不過的人,一切表現(xiàn)的都和曾經(jīng)一樣,可你內(nèi)心深處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瘋了。
齊子矜并未解釋自己去了哪里,也并不解釋自己為什么要拋棄她離開那么久。
他像往常一樣,溫柔,忙碌。
不再為兒子的死有半分的心痛,也不是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口中那個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biāo)去行動著……
于是沒過多久,當(dāng)齊子矜察覺到唐玉曉的恐懼時,他溫和的笑著,提出了離婚。
離婚的那天,他很平靜。
一如既往……
“晦氣,晦氣!我想起他干什么來?!?br/> 唐玉曉捂住了頭發(fā),痛苦的嗚咽了一聲。
玲玲還在醫(yī)院里生死未卜,一定是昨天看到他的臉刺激到自己了。
真晦氣……
玲玲如果出了事,自己可真的會堅持不下去的。
不行,我得去——
“開飯咯?!?br/> 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晨曦的光芒從門縫照射進了昏暗的室內(nèi)。
捂著臉的唐玉曉抬起頭來,看著從門縫出現(xiàn)的女孩。
是玲玲……
玲玲穿著一身粉色的圍裙,太過寬大,似乎有些不合體。
她一只手端著一個糊掉了的雞蛋,臉?biāo)坪跤悬c提不起勁的樣子,斜著眼看向一邊。
那不是玲玲會有的神態(tài)……
而且玲玲……
“你不是在醫(yī)院嗎?”
“啊,呃……這個……”
“而且你怎么感覺有點,變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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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在糊掉了的雞蛋上來回戳弄,發(fā)出咔擦咔擦的聲音。
杭雁菱不服氣的鼓起嘴巴。
“廚房”里的這些“廚具”,自己雖然隱約知道用法,但是烹飪方式和在蓮華宮的時候大相徑庭。
自己本來打算大清早的做個拿手的咸煎蛋來開啟美好的一天,但這個也要注意,那個也要注意的地球廚具搞得她火大。
她還在盯著那個黑色的方塊什么時候能噴出火來,鍋里頭的煎蛋竟然已經(jīng)發(fā)出糊味了。
而緊挨著杭雁菱坐著的唐玉曉,也是鼓起了嘴巴來,筷子咔擦咔擦的戳著煎蛋。
神態(tài)和行為跟杭雁菱一模一樣。
不過她倒是不覺得這煎蛋哪里失敗,畢竟自己做也好不到哪里去。
讓她不爽的,是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好好解釋解釋唄,我的‘前夫’?”
唐玉曉故意把前夫兩個字咬的很重很重,意在提醒對面的那個瘋男人,這里已經(jīng)不是他的家,他也不能像沒事人一樣的坐在這張桌子上,吃著自家廚具做出來的煎蛋了。
齊子矜啃著煎蛋,開頭看著自己的前妻,尋思了一會兒說道:“嗯?啊……我本來想準備早飯的,不過這孩子非得跟我說要露兩手,結(jié)果煎糊了,我尋思跟你做的也差不多,這么多年都習(xí)慣了,所以就……”
“我不是問你這個!”
唐玉曉氣的一拍桌子,抬腿一腳踹在前夫的膝蓋上:“還有不準嘲諷我做的菜難吃!”
“啊,我沒嘲諷,真的跟你做的味道差不多,你嘗嘗……”
熟悉的上頭感讓唐玉曉咬著牙,用食指用力的揉搓著自己的太陽穴,甩手一指:“你用那些奇奇怪怪的藥讓我一個老太婆變年輕也就算了,你怎的還讓玲玲長回去了?。?!”
“你在我心里一點也不老。”
“???哦……是,是……不對?。?!你個老不修的東西,回答我的問題!”
“啊,這個啊?!?br/> 齊子矜看了一眼杭雁菱,撓了撓臉:“這個小姑娘不是玲玲,她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