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門,徐徐前行。
茵茵的綠色霧氣纏繞在白褂中年人的身體周圍。
他抬頭眺望著院子內(nèi)那棵參天的漆黑巨木。
據(jù)說,那就是這個世界上僅剩的紫金木了。
中庭傳來的陣陣廝殺聲讓齊子矜皺起眉頭。
這隨處可見的木頭,如今正在引起廝殺。
唉……
緩緩抬手,齊子矜瞇起雙眼。
這里……似乎比自己所熟悉的世界,要推后個千年的時光。
并且和那個滿是大樹的世界有所不同。
到底哪個才是“紫金真人”曾經(jīng)存在過的地方呢?1
熟悉的,溫?zé)岬呐髯缘ぬ锷龅母杏X。周圍的靈氣被汲入身體,又化作充滿生命力的暖流四溢開來。
庭院內(nèi)的紫金木搖晃著樹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這靠著汲取死人的尸身生長的怪木,如今正在歡迎著為他冠以新名的主人到來。
推開中庭,隨著齊子矜的步履前進。
那些本應(yīng)該被紫金木榨干血肉的尸身重新充盈了起來。
零星的,有幾具尸體手腳痙攣,微微顫動,從地上爬起,呆呆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般反應(yīng),就像是門口那個剛剛被洞穿了心臟的陳家弟子一樣。
他們“活”了過來。
但是活過來的家仆們反應(yīng)卻各不相同。
有的慘叫著逃出了周家,有的呆呆的愣在原地捂著腦袋,有些茫然。
有的則是像往常一樣,去尋找自己的笤帚,像是看不見地上那一灘灘血跡一樣,執(zhí)行起了生前沒有完成的工作。
掃地,清理。
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混亂和秩序并存著,幸存者和瘋子并存著。
這是不完美的復(fù)活,是擬造的神跡。
是紫金真人畢生追求的結(jié)晶。
推開了中庭的大門,齊子矜緩緩走進了樹下。
映入眼簾的光景,讓他啞然。
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神情冰冷的攥緊手掌。
地面生長著金色的蓮花,通體猶如黃金般璀璨,澄明透徹,邊緣卻如同刀片般鋒利。
一個身軀由黑色樹干組成的怪物被金色的蓮花覆蓋著,銳利的刀片一寸一寸的切刮著他的軀體。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br/> 齊子矜抬起手,沖著門內(nèi)的二人招呼了一聲。
“二位,能否暫時歇一下手呢?”
溫和的碧綠色微風(fēng)徐徐吹開,苦藥的香氣在空間之中回蕩。
金色的蓮花遇到了這翠綠的風(fēng),紛紛旺盛開綻,自邊沿泛起紅色,隨后又變得粉白,嬌嫩,生長出碧綠的莖葉,鉆入土地。
由靈氣構(gòu)筑而成的造物在接觸了翠綠的風(fēng)后被賦予了切實的形體,本應(yīng)生于水中的蓮花如今卻植根于大地,成片成片的散發(fā)著香氣。
咔噠,咔噠。
樹木組成的怪物身體開始皸裂,剝落。
在漆黑的木殼保護脫落后,周紫木從蓮花從中站了起來,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前的中年人。
紫水盯著腳下了蓮花,驀然笑了一聲,輕輕側(cè)過身來,彎腰拈起一朵蓮花。
空氣中傳來沙沙的聲音。
無聲風(fēng)起,遍地的蓮花被風(fēng)兒卷揚起來,飄向空中,自實體重新化作靈氣的粉塵。
“我早該料到的,你當(dāng)時一聲不吭的離開,不可能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死掉。終有一日,你還會回來?!?br/> 齊子矜默然的瞪大眼睛,看著手拈一朵蓮花,矗立在逐漸凋零的蓮花群中的女子。
“水兒……怎么是你?”
“啊,是我,師父?!?br/> 紫水眨了眨眼,笑著微微頷首。
周紫木大喜過望的喊出聲:“師父!你果然回來了?。≌娴?,真的跟那個女人說的一樣——紫木重開,故人重逢,我,我終于再次見到您了?。。 ?br/> 他忘記了危險,忘記了剛剛自己還在不斷地重復(fù)著被切成零散的碎片,又被重組的過程,他誠惶誠恐的笑著,瞪大眼睛,一步一步抖著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師父。
齊子矜訝異的看著男子,低聲問道:“紫木……你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
“一千年會改變許多事情,師父?!弊纤χ鹆耸种械纳徎ǎ骸爱?dāng)然,紫木是我們當(dāng)中變化最少的,在您的面前——他永遠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br/> 在周紫木經(jīng)過自己面前時,紫水輕輕松開了雙指,蓮花落入地面,突然砰的一聲綻開。
一剎那間,絢爛的光芒遮住了周紫木的眼睛。
他迫切的盯著千年不見,再度重逢的師父。
肚子里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千年來有很多經(jīng)歷想要去找最可靠的師父訴苦。
這些礙事的金色蓮花讓他煩躁,可這份煩躁只持續(xù)了兩秒,他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一道通透的光柱湮滅了他的身軀,他的存在。
周家老祖的身軀在轉(zhuǎn)瞬間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散無蹤了。
只留下幾個漆黑的焦塊落在地面上,被一腳踏去的紫水用鞋底碾碎。
“只可惜——都上千歲的人了,永遠像孩子般那么任性可不行?!?br/> 齊子矜默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紫水,紫木。
那個脾氣火爆的小乞丐,那個自持顏面的大少爺。
眼前似乎還能浮現(xiàn)二人小時候吵架拌嘴的光景。
然而如今,就在剛才。
他們二人在自己面前,殺了個你死我活。
同門相殘么……
“水兒,為什么要這么做?!?br/> 齊子矜平靜的問道:“紫木他做了些什么,讓你如此憤怒?”
“這些年來他干了不少缺德事兒,不過那都是他自家的,我犯不上憤怒,只是來掃尾的而已。”
“認識你這么多年,你雖和當(dāng)初的容貌不一樣了,但你生沒生氣,我還是看得出的?!?br/> 齊子矜搖了搖頭,看著個頭已經(jīng)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成熟女子。
紫水哈哈了兩聲:“別呀,我可不想千歲多了,在您面前還是被一眼看穿……我又不是那小子?!?br/> “所以說,這么做的原因呢?”
綠色的風(fēng)在空氣中將一縷黑煙束縛住,齊子矜抬起手臂輕輕晃動,那縷從周紫木原來所處位置上冒出來的黑煙便寄宿在了一旁的紫金木之上。
空氣中,回蕩著冤魂不甘的控訴。
“師父,您當(dāng)初不該讓她長生的!”
“她毀了您的傳承!”
“那些患者被她殺了許多!藥方子也被毀了大半!”
“世上僅存的那些紫金木都讓她燒了!”
“她玷污了您的英名卻絲毫不以為恥!”
“她屠過一村,滅過一族!千年來染血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