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一日匆匆而過。
花鶯鶯推開身上的被子,坐起了身子來。
她抬頭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大雨,噼里啪啦的聲音砸落在屋外的地皮上。
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
杭雁菱和小鈴鐺安穩(wěn)的睡著,而最遠(yuǎn)處的那個被席卻保持著被子被掀開的狀態(tài),空空如也。
那是名為周清影的小姑娘的床鋪,也是對自己最為警惕的女孩的床鋪。
花鶯鶯臉上露出有趣的微笑,她們所處的地方是一處破舊的寺廟,磚瓦頹圮,遍地殘垣,房頂也破了個大洞。
若不是她布下了陣法,只怕是這里已經(jīng)被大雨澆了個滾濕。
原本按照花鶯鶯的習(xí)慣,她是舍不得讓如此可愛的小女孩們睡在這等荒涼的所在的,可從中午之后,那周清影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
花鶯鶯當(dāng)然知道她還在為中午的事情耿耿于懷,畢竟這個小孩是個很直白就能夠看穿心思的丫頭。
通過感知,花鶯鶯輕輕的掀開被子,從儲物戒指當(dāng)中取出了一把花紅的雨傘拿在手里,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破廟內(nèi)屹立著的雕像。
那并不是東州如今所信奉的道神,而是一尊漆黑的大犬。
不難猜想,這邊是今天中午村里的人提到的“犬奶奶”。
不難猜想,這個寺廟所供奉的“犬奶奶”,其本質(zhì)是某個妖族。
在東州,這種信仰并不少見,甚至如今還悄然存在著不知多少。
它們被朝廷稱之為“荒祠”“害獸”“惡神”。
在一次一次的整肅運(yùn)動當(dāng)中被打砸了不少,近幾年尤為更甚。
但是,這些被大部分人視為異類的信仰始終沒有完全從東州大地上被抹去。
“哎呀……”
花鶯鶯看著雕像,抬起纖白的玉手撩起頭發(fā),胸前的血雀圖案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抖動了一下。
“老主人,若是您泉下有知,看到如今東州大地的這幅光景,是會苦笑呢,還是會閉眼嘆息呢?”
曾經(jīng)身為組織一員的花鶯鶯輕輕躍起,周身閃過了血紅色的光芒,一只由鮮血構(gòu)筑身軀的夜鶯振翅飛入了雨幕之中,消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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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閃電,雨夜。
佝僂的身影踏著雨幕,徐徐前進(jìn)著。
生長著犬類的耳朵,被眾人粗暴一以待的少年人終究還是沒有聽取小女孩的勸阻,懷揣著一把白刃,踏步在雨水之中。
他已經(jīng)記住了毆打自己的那幾人的味道。哪怕是大雨將味道混淆了一些,對于身懷妖血的他而言并不困難。
雷光閃過,天地被純白的光涂亮,顯露出男人兇戾的眸子。
赤腳在泥土地上留下一串腳印,他沒有隱藏自己蹤跡的打算。
他要在這里做個了結(jié),不是因為那些人毆打了自己,而是因為那些人侮辱了自己身上流淌著的血。
這些外村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們不配吃著這里的飯食,不配住在這里,更不配用他們的嘴巴對妖族妄加非議。
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是,他們忘了本。
殺,殺,一個不剩,都該殺掉。
血絲灌入瞳孔,男人的牙齒變得尖銳,身后延出了灰色的尾巴。
在不遠(yuǎn)處的雨幕當(dāng)中,一個漆黑的人影站在道路的正當(dāng)中,似乎是在等待著他。
男人慌張的將刀藏在懷中,低著頭,打算從那人身邊走過去。
而早已經(jīng)被雨水淋透了的人影阻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
清冷的聲音,是今天從哪些外鄉(xiāng)人手中救下他的小女孩。
名為阿栓的半犬妖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來看看柵欄有沒有被大雨沖垮?!?br/> “……回去吧。”
比阿栓還矮小一些,年齡只有十三歲的周清影抬起頭來:“你這不叫復(fù)仇。”
犬齒交錯,阿栓瞪大了眼睛。
“你又懂什么——”
叮!
雨夜中,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
阿栓手中的刀子被彈飛了,而周清影平淡的放下了手中慣用的長劍,用劍尖指著地上的刀,再度說了一遍:“回去吧?!?br/> “滾開!”
阿栓跑過去想要將地上的刀子撿起來,卻被周清影先一步用劍尖一撬,如同雜耍一般的將沾滿泥土刀子彈到了她的手上。
清冷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回去?!?br/> 雷光轟鳴,一道霹靂在周清影的身后閃過。
轟隆隆的天威當(dāng)中,周清影的身影被拖拽的很長很長。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多管閑事??!”
阿栓惱怒的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誰?。 ?br/> 沒等他話說完,周清影干凈利落的用阿栓那把刀的刀背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腦勺上。
阿栓也因而一翻白眼,噗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你這根本算不上復(fù)仇,只是被憤怒沖昏了腦子而已,連我都打?!?br/> 看著昏過去的阿栓,周清影沒多說什么,只是彎下腰拽住了阿栓的腿,將他朝著回去的方向拖行。
在雨幕之外的山崖上。
一只黑色而纖細(xì)的獵犬正在低頭注視著這一切的發(fā)生。
“來看看你的好后代么?黑樺?”
血色的夜鶯拍打著翅膀,在那只漆黑的獵犬身邊落下。
獵犬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旁邊的鳥兒,嘴巴微微張開,蒼老的女聲從犬口當(dāng)中吐出:“晚鶯,怎么會是你?”
“我只是湊巧路過這里,想到這好像是你的居所,特意在這里稍作歇息,沒想到碰巧遇到了那一幕?!?br/> 血色的夜鶯拍打著翅膀,血光彌漫,幻化作了花鶯鶯的模樣,撐起雨傘,附身坐在懸崖邊上。
“看來離開組織后,你的日子過的也沒多好?”
“無所謂好與不好,只是不舍得死罷了?!?br/> 獵犬怕下身子,兩條前爪搭在一起墊著腦袋。
“我只是想看看,今后的東州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子……”
“畢竟那是老主人為此奮斗一生的事情啊?!?br/> 花鶯鶯輕輕搖晃著身子,低頭看著拖拽著阿栓,在雨中前行的周清影。
“多好笑,你看,就連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女孩都比咱們的少主更有當(dāng)年老主人的影子?!?br/> “那個女孩……毫不相干?”
獵犬同樣緊盯著周清影的身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從哪里遇到的那個女孩?”
“路上撿的,怎么了?”
“那個女孩身上的味道,非常駁雜……她和妖族牽扯的太深了?!?br/> “你的鼻子還是那么好使,但是按理來說,她身上應(yīng)該只有我的味兒才對啊?!?br/> “不,還有其他妖族的味道?!?br/> 獵犬摩擦著牙齒:“是個……不得了的妖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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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干完這票咱們就發(fā)財啦!”
“噓,小點(diǎn)聲?!?br/> “怕什么,這黑燈瞎火的,她們早就睡了,抓緊干,發(fā)財了咱們就能娶媳婦了。”
“發(fā)財,什么發(fā)財?在哪兒能發(fā)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