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龍朝星的眼睫抖動了一下,先是活動了一下手指,隨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不知何時,自己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嗯……
不對,不可能睡著的。
今天見到了先生的確很開心,但晚上還要和赫侖陛下洽談明年的商貿(mào),為了預防精神不足亦或是困倦的情況,自己早在今早服下了醒神的藥物,正常來說連續(xù)三天不睡都可以做到。
那么,自己應當是非自然昏倒的。
龍朝星并沒有急于爬起來,而是瞇著眼睛觀察了周圍一圈的情況。
姐姐在一旁躺著,房間里留著一股獨特的香味兒,是花香,是先生身上特有的香味兒。
這個房間并不是西州給我們準備的休息室,更加簡陋一點。
不過外面依稀能夠看到一個酒葫蘆的影子,是何奎將軍在外頭守著。
環(huán)境很安全,畢竟如果何奎大叔都保護不了我,那也沒啥活下去的可能了。
那么……我想想還記得什么,嗯……暈倒之前的記憶還停留在和先生聊天,討論在東州見聞的時候,再然后——不記得了。
記憶當中完全缺失了這部分。
呼。
還好。
龍朝星一屁股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了衣領,從上身衣物的內側取出了一枚護心鏡。
護心鏡是東州皇族標配的裝飾,由一枚外裹青紋金的玉片制成。作為防御刺殺的道具,其內部往往會篆下一定規(guī)模的防御陣法,亦或是一次性消耗的強力道術,只不過龍朝星并不是那么在乎她自己的死活,因而這枚護心鏡的內側所銘刻的并非是皇室原本為她精挑細選出來的“甲光龍鱗陣”,而是另一種和防御完全不沾邊的東西。
與其說是護心鏡,倒不如說這東西是一件“法器”
“何奎將軍~幫我去打一盆水來嘛?!?br/> 龍朝星雙手捧著護心鏡吆喝了一聲,屋外的何奎早就聽到了屋內的動靜,知曉了公主醒來的消息,當下聽到吩咐后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什么,只是讓隨性的護衛(wèi)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取一盆水來。
不多時,由西州特產(chǎn)的七彩瓷盆被端到了房間內,里面盛著半盆的清水。
龍朝星將護心鏡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盆里,不多時,包裹在金層下面的玉石片散發(fā)出光芒來,只見那層玉石緩緩地溶解在了水中,將原本清澈透明的水染成了玉石般的淺綠色,青紋金層浮在水面上也緩緩地溶解開,凝聚成了一根一根的金線。
龍朝星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另一只眼散發(fā)出淡淡的暗金色,一只手握在盆邊微微用力,盆中水溫激蕩,那些金線緩緩游弋起來,組合成了一副線圖畫。
這是一件造價極其昂貴的法器,光是制造這個甲片所需要消耗的上等的溫玉和青紋金就抵得上一個維持一個小型宗門一年周轉的費用了,再加上制造它需要找尋一位技藝極其精湛的雕刻大師主筆,如果不是皇家,恐怕沒人會特地制作一枚這樣的玉片來作為施法媒介。而如此昂貴的代價所換來的效果卻堪稱浪費——它只能復現(xiàn)使用者一年內眼睛所看到的所有畫面,和耳朵聽到的所有聲音而已。
這個法器最早是由琳瑯書院的初代創(chuàng)立者所設計的,據(jù)說其本意是想要用某種方式永遠地將他講課的內容保存下來,并作為教材傳授給后人。但發(fā)明出這個法器之后,初代校長便因為造價實在是過于昂貴,以及培養(yǎng)出一個雕刻師花費的精力并不比培養(yǎng)出一個優(yōu)秀老師簡單多少而作罷。
在來西州之前,龍朝星推演了上百次可能會遭遇的突發(fā)情況,連同自己突然被人洗去記憶亦或是被殺害的情況也考慮在內,因而攜帶了這件冷門的法器。
水盆中的畫面徐徐變動,龍朝星的聲音也隨著金線的震動而被模仿了出來。
龍朝星有規(guī)律的叩打著水盆,讓畫面盡快地快進到自己暈倒的時候,同時扭頭對著何奎問道:“何奎將軍,您看到我先生了嗎?”
“您說太子師,凜夜?她……將您帶回來的是我,當我進屋的時候凜夜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br/> “哦?”
“不過我倒是遇到了付王爺,他帶著小圣人杭雁菱一起來這里給兩位殿下治療。再然后便和付王爺一起出去,說是要去看看修女什么的?!?br/> “我堂哥果然也來了呀,我就知道他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哎呀,直接跟我說就是了呀,星兒明明會帶上他的?!?br/> 龍朝星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前面的床位:“三……皇姐怎么樣了?”
“三殿下體虛,并不適應西州的地脈,如今并無性命之憂,只不過要想醒來還得是回到東州之后的事情了?!?br/> “嗚嗯,明白了,看來襲擊者并不打算要我們幾個的命,而是想要將我們盡快驅趕回去呀。而且,那個人一定很了解三姐的情況?!?br/> 龍朝星眨了眨眼,端詳著水中的畫面,思考著了片刻。
本以為這件事會是老師做的,但如果真的是老師,她下手一定極有分寸,沒必要事后回來再進行治療。
而且如果是老師下手,應當是她把我們帶回來才是。
過了一會兒,畫面之中出現(xiàn)了凜夜。
龍朝花和龍朝星與凜夜說說笑笑,龍朝星正興高采烈地講著老師不在的這半年里發(fā)生的事情。
這些都還是記憶中尚存的內容,過了一段時間后,自己和皇姐突然不說話了。
畫面旋即變得紊亂,那些金線絞纏在一起,看不清楚形狀,只有聲音還在正常的響著。
【嗯?你們兩個?怎么了?】
【放心吧,她們睡著了而已?!?br/> 【誰?你——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我恰好就在離這里不遠的地方軟禁著?!?br/> 【……我好不容易心情才好了些,你若是執(zhí)意來找死,我沒辦法?!?br/> 【放心吧,她們回到東州就會醒過來的……哦,或許星兒會更早一步醒來,但龍朝花若是不及時帶回東州……你應當明白吧?她的體質?!?br/> 【你還真的在我腦子里看了不少東西啊?!?br/> 【嗯?!?br/>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排除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段故事中的人……亦或者說,我在保護她們?!?br/> 【保護?】
【西州危險,不比東州。龍朝花勢必會不把你帶回南州不罷休,在這里耽擱的日子久了,只怕她們會受到你的牽連。我知道如今的你容易意氣用事,難以狠得下心去下手,所以我?guī)湍?。?br/> 【我還要謝謝你唄?】
【我?guī)砹艘患Y物?!?br/> 【這把劍……】
【從我代替了你的身份后,我就一直保管著它。我的本意是不希望它影響了你在教堂與他人相處的時光,但如今教堂已經(jīng)不復存在,我也沒必要繼續(xù)在安特勒普家族待下去了,所以將它還給你?!?br/> 【感激涕零,我都要感動哭了,那么天使大人,想必大慈大悲的你應當已經(jīng)順手幫忙把這把羅里吧嗦的劍凈化掉了吧?畢竟這家伙滿嘴砍啊殺啊的,我?guī)ツ睦锟啥疾环奖??!?br/> 【你自己也應當明白,你的罪不會因為這把劍停止了喋喋不休而消失?!?br/> 【我……】
【它終究是你犯下一切罪的兇器,是你所有罪行的見證者。你究竟是嫌她啰嗦,還是怯她知道的太多?我想如果沒有這把劍,只要你深深地將罪責埋藏在心里不予任何人說,那便沒人知道你究竟在這片土地上做下了怎樣的罪行。】
【你要是想要替那些死人找回場子,直接動手就行了,在這里羅里吧嗦的廢話什么。】
【那么,這把劍,你究竟要不要握???】
【……】
隨后,金線迸發(fā)出了噪音。
【嘶……呃,你動了什么手腳……?】
【一些幫助你回憶過往的小小調整。】
聲音到這里也戛然而止,一切都沉默了。
龍朝星皺著眉頭繼續(xù)快進了許久,直到水盆中傳出來了女子的聲音。
【這是……噗,星兒啊,你果然是個很靠得住的孩子,就連我也有些驚訝?!?br/>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