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這個稱呼,杭雁菱終其一生也沒有被人這么稱呼過。
從小養(yǎng)到大的徒弟倒是有幾個成家立業(yè)的,但是等他們有孩子之后再見面,基本上就是被對方指著鼻子罵“老雜種”啊,“老魔頭”啊,“我與你不共戴天”啊之類的……
畢竟有了家業(yè)就必須和臭名昭著的鬼醫(yī)劃清界限,這也是這些徒弟在離開鬼靈門之前付天晴親自千叮嚀萬囑咐的。
因而這一生爺爺把杭雁菱喊懵了。
她愣了好久之后才回頭看著自己好兄弟的姐姐,前世未曾謀面的萊因哈特家的血裔。
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好孫女?!?br/> 另一只手也伸到了杭雁菱的頭頂,重重地拍了一下:“不要用我的臉露出一副老年癡呆的表情?!?br/> “唔!”
杭雁菱縮了一下脖子,委屈地回頭看向身邊的惡女:“你又干什么呀?”
“太惡心了,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剛才的蠢臉,不時時刻刻牽著我的鏈子,就不怕我把你孫女給咬一口?”
惡女將鏈子甩向了杭雁菱的方向,杭雁菱后退一步將其拿住,一臉無奈地看向惡女:“真難伺候啊你?!?br/> 索菲亞緊張地看著一旁和杭雁菱一模一樣的惡女,吞了一口唾沫:“冒昧問一下……這位是……我的祖母?”
“嘁,我?”
惡女輕蔑地看了一眼索菲亞:“你的祖母多得很,誰都有可能,但唯獨不可能是我?!?br/> 杭雁菱懶得和她兩個見識,只是順嘴搭音:“是啊,我怎么可——噗!”
只見杭雁菱的腰深深地佝了下去,惡女面帶笑容緩緩地將拳頭從杭雁菱的肚子上拔了出來。
“你……你干什么……”
“嗯?我打你還需要什么特別的理由嗎?前世我在這里輸給你過好幾次,現(xiàn)在趁著你弱,還你兩拳怎么了?”
惡女笑瞇瞇地抓著杭雁菱的頭發(fā)壓著不讓她抬起頭來,自己則是跟索菲亞格外親切地說道:“是我利用恐懼控制了尼爾森,但你心臟上被捅出來一個窟窿可跟我無關(guān),嗯,是的,完全沒有關(guān)系,誰會想到你在那個時候會跳出來摻和?你要怪我沒有拉住你嗎?要怪我嗎?”
“呃……不,不怪吧?”
索菲亞自己說的也有些不確信,但惡女卻笑瞇瞇地彎下腰來壓著杭雁菱的腦袋,用力地摁著:“聽到了嗎?受害人自己都說不怪我了,大圣人?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你好像有個什么大病,松開啦!”
杭雁菱掙扎兩下掙脫開惡女,惡女呵呵笑著雙手環(huán)在胸前,直勾勾地看著索菲亞:“這次的麻煩是由我引起,所以你還可以撿回一條命來,但要是下次你還是這么冒冒失失的自己往死路上走,那我可保不了你的命?!?br/> 杭雁菱無奈的看著眼前淪為孫女輩的索菲亞,咳嗽了一聲:“你別太在意,這個人說話不好聽?!?br/> “喲,可真會照顧人家心情,真把她當(dāng)成孫女了?她看樣子和那個付天晴差不多大吧?大你四歲以上的女孩兒你好意思厚著臉皮喊人家孫女?嗨呀,也是,孫女就孫女吧,總比稀里糊涂的真勾搭上了好?!?br/>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杭雁菱有些頭痛,這家伙曾經(jīng)殺人之前從不多啰嗦的,這今兒個是怎么了說話風(fēng)風(fēng)涼涼的。
無暇顧及惡女,現(xiàn)如今自己稀里糊涂成為了萊因哈特的家主,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杭雁菱一邊回頭走,一邊詢問索菲亞至今還待在這里的原因。
索菲亞看著眼前這個和可愛的蕾雅渾身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女性,思索著爺爺當(dāng)年具體的形象,一邊和杭雁菱交代著情報,一邊試圖將那個蕾雅和自己的爺爺?shù)男蜗笾睾系揭黄?,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fā)奇怪起來。
杭雁菱到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只是沉思起來。
教廷是派了人來一方面赦免琳,另一方面要給魔女蕾雅定罪。
可魔女的一通折騰讓琳的赦免令當(dāng)中作廢,如今帝國對魔女的存在感受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帝國教堂的再建也被迫停工。
教廷那邊要求要么放尼爾森回國,寫一封道歉的公告聲明一切都是誤會,要么就讓索菲亞乖乖等死。
“早晚會有人來接觸我們的,到時候可能會是兩個圓桌騎士,也有可能是異端審判庭傾巢而出?!?br/> 在帝國這邊的問題牽扯到魔女,那由前身為魔女審判庭的異端審判庭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杭雁菱聞言微微側(cè)過頭,而惡女笑了一聲:“放心吧,異端審判庭的成員在這段時間里沒有任何人曾經(jīng)出入過皇都?!?br/> “嗯?你這么確定?你雖然擅長潛行,但感知我記得還是稍微……”
“我是不擅長感知,但我深信擁有銳利耳目的鷹隼懂得識時務(wù)?!?br/> “……”
很快,在兩個小時后,惡女的話得到了印證。
科洛和克萊因走了,易主的萊因哈特家正在接受著新的繼任者的安排。
杭雁菱原本就曾經(jīng)被萊因哈特家族收養(yǎng)一段時日,眼下見到的這幾個兵卒也都有印象,甚至其中有不少便是后來追隨著她獅心騎士團的戰(zhàn)士,正在進(jìn)行著動員講話的時候,萊因哈特家族的大門被人敲響。
而在門衛(wèi)打開門后,幾人的怒吼在院子當(dāng)中爆發(fā)了出來。
聽到異響的杭雁菱連忙讓身份敏感的索菲亞躲好,自己則是跑到門口查看,卻見到幾個腦袋上套著布袋子的人跪在大門口,而幾人身后站著的卻是和杭雁菱……準(zhǔn)確來說是和魔女蕾雅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女人——伊戈爾的長女,特塔米亞。
她還是穿著極為束腰的白皮衣,背后灰色的披風(fēng)上點綴著鷹隼的羽翼,鑲嵌著鱗甲的皮靴踏在地上,臉上掛著笑容。
說來也是奇妙,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特塔米亞用狗鏈子拴著自家弟弟來教堂門口找茬。
而現(xiàn)如今手里攥著狗鏈子的卻是杭雁菱了。
杭雁菱的目光落在跪在上的那幾人身上,雖然一個個的臉都被麻袋套著,但認(rèn)出他們的身份并不難。
身上穿著的衣服有萊因哈特家族的獅頭徽紋。
“來示威的,還是來交好的?”
杭雁菱簡潔地向?qū)Ψ教岢隽藛栴},而特塔米亞盯著杭雁菱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看來我賭錯了,你不是那個人。”
“賭錯了?”
“她想賭你是那個害的尼爾森發(fā)狂的元兇,如果是的話,那她正好可以和你締結(jié)盟約?!?br/> 雙手環(huán)胸的惡女壞笑了以下,捏著自己脖子上的鎖鏈輕輕的晃了晃:“怎么了?我可愛的聰明人特塔米亞,是你心中對我的評價太高,認(rèn)為我不可能是像狗一樣被鎖鏈拴著的這個嗎?”
特塔米亞看向惡女,眉頭一皺,她抬起雙手來,身后突兀地多了許多的穿著黑衣的精壯漢子。
“如果您需要我的幫助,我可以立刻將您從她的手里解救出來?!?br/> “解救?”
惡女愣了一下,隨后噗嗤一笑,她大笑著朝著特塔米亞的方向走去,而熟悉惡女脾氣的杭雁菱聽到惡女這陣笑聲,猛地攥緊了鏈子,將惡女硬生生地勒在了臺階上。
惡女向前的一步?jīng)]有邁出,隔著三米的距離,惡女直勾勾的盯著特塔米亞,指著自己脖子上的項圈。
“看到了嗎?現(xiàn)在我可是處處受到這位魔女的管制,就連以前像擰紅酒塞子一樣的摘掉你的腦袋都做不到——把我逼到這個狼狽份兒上的人,你竟然以為憑著身后的那個嘍啰能夠解決掉?特塔米亞啊特塔米亞,你怎么變得這么不聰明了?你究竟是在蔑視我身后的人,還是在侮辱我?”
惡女身上綻放殺意讓特塔米亞吞了一口唾沫,她硬著頭皮搖了搖頭:“很抱歉,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對您的侮辱,但上次我們會面的時候并未見過您的真身,所以只是想要借此確認(rèn)一下您的身份?!?br/> “哈……真聰明,如果沒有這條鏈子,你要為你這次試探獻(xiàn)出生命做為代價的?!?br/> “……呼?!?br/> 特塔米亞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杭雁菱身上。
在剛剛的對話中,特塔米亞試探出了兩件事,一方面眼前這個被鎖鏈拴著的惡女的確是那天自己所遇到的殺人魔,而另一方面,眼前這個看似柔弱而又不堅定的女性的的確確可以鉗制住這個瘋子——至少惡女愿意賣給她這個面子。
想明白了這些,特塔米亞看著杭雁菱再度開口問道:“我該如何稱呼您?蕾雅修女,還是……萊因哈特的家主,杭雁菱女士?”
“虧你還敢在我的面前提起蕾雅修女這件事啊,上次害得我在教堂混不下去了,怎么?這次也要把我從萊因哈特家族揪出來,說我不適合萊因哈特家?”
一聽杭雁菱說這話,原本就對伊戈爾家族感到極為不爽的萊因哈特衛(wèi)兵們齊刷刷地亮出了武器,對準(zhǔn)了特塔米亞。
特塔米亞身后的壯漢們也紛紛掏出自己攜帶的短刀和兵刃。
雙方瞬間劍拔弩張起來,惡女臉上露出滑稽的笑容,她抬起手正要做些什么,杭雁菱走到跟前握住了惡女的手,將惡女掌心中的黑氣壓滅在了二人的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