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飛聞言吃了一驚,也顧不上顧西洲了,急忙地向石梯處跑去。
顧西洲則是兩步走到崖邊,向下看了一眼。隔著厚厚的云層,果然看見一片紅光,甚至已經有大紅色的煙升上來,被云層壓在下面。云層間翻涌不斷,遠遠看上去就如同火燒云一般。
顧西洲一個人留在這里也沒什么意思,正準備和志飛一起下去看看,腦海中卻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念頭。于是他并沒有做聲,而是悄悄地返回了載物閣之中。
因為沈湘月不太在意形式上的東西,載物閣中的物品擺設都是最普通的樣式,并無什么特別之處。左右次間用屏風隔開,一個用作書房,一個用作臥室。
顧西洲想起剛剛看到的那一整排書架的書,又聽志飛說天門峰是專門收藏書本古籍的,便忍不住想來看看這里有沒有與和光同塵功法有關的書。
碎影訣的修煉實在是困擾了他許久,林執(zhí)白等人都不肯教給他,他也只好自己想些方法。
而這次天門峰的突發(fā)意外,正是瞌睡的時候給他送上了枕頭,引開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讓他得以有時間找上一找。
書架上的書很多,顧西洲只好一本一本地拿下來確定封面。大多數(shù)都是些道家經典,少數(shù)的還有些游記。偶爾一兩本和武學有關的,也是沈湘月自己記錄的心得體會。顧西洲越翻越煩躁,一方面時刻擔心著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之前沈湘月說過的話不停地在他的腦海中回響。
【“凡事論跡不論心。相信我,你已經是值得他驕傲的好徒弟了?!薄?br/>
【“相信我……”】
他這略微一分神,沒抓牢的書便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顧西洲滿是心事地將它撿起來,卻見從書中掉落出了一個信封。
他撿起來一看,正是林執(zhí)白寫給沈湘月的信。
顧西洲盯著那上面的“湘月師弟親啟”幾個大字許久,終于長呼一口氣,下定決心停下了手上不停翻找的動作。他把信夾回書中,又將書架稍作整理,確定看不出有人動過的痕跡后,便轉身離開了。
顧西洲想,他就不信了,就算他一頁書一頁書的啃、一個字一個字的掰,怎么靠自己就讀不懂那本該死的破書了。
他走到中堂,還沒來及推門離開,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響。顧西洲做賊心虛,慌忙向四周環(huán)顧一圈,奔著臥房的方向便跑了過去。
他把自己藏在了床底下,透過床邊的縫隙向外看去。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顧西洲看見一雙布鞋伴隨著藍色的道袍衣擺走了進來,他不知道來的人是天門峰的哪個道士,但是對于他自顧自地推門而入還是感到了一絲說不上來的怪異。
來人站在門前頓了一下,回手把門關上,同樣也走向了書房的方向。
隔著兩道屏風,顧西洲看不真切了。他屏住呼吸耐心等待,不多時便在那邊傳來了扭動了什么東西的聲音,像是觸動了機關一樣,接下來書柜伴隨著鏈條挪動的聲音向左邊緩緩移了約兩尺的距離。來人又擺弄了什么,輕微地響起了三聲東西放下時會有的聲音。
隨即書桌下的一塊木板“咻”地向下折去,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密道來。
顧西洲吃了一驚,沒想到沈湘月竟然在房間里安置了這樣的機關。他見那人蹲下身,露出了一張約莫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的臉,還沒等顧西洲想出自己是否在這天門峰上見過他,他便毫不猶豫地就從這書桌下面的洞里跳了下去。
顧西洲連忙從床下爬了出來,對著屏風后面頃刻間恢復如初的書房皺起了眉——如果不是他對于剛剛看到的一切都記憶猶新,恐怕也會懷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他順著那人進來的足跡,走到房間左側書房書柜與南墻的連接處,他記得扭動聲就是從這里傳來的。
顧西洲輕易地取下那幅掛在墻上的《青山紅樹圖》,顯然機關并不在這幅畫上。他對著眼前空無一物的白墻思索片刻,伸手從上到下依次敲了一遍,雖然有一塊磚確實是中空的,但卻并不知道要如何把它打開。
顧西洲又把書桌上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依舊是一無所獲,只好重新把目光轉到房間東南角的這幅畫和白墻上來。
玄機究竟是在那里呢?如果說這幅畫有什么特別的,那就是……顧西洲撫摸了一下畫卷左下角畫著的、拿著竹竿做拐杖的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而畫卷最上方的山峰上,正好有一座高塔!
顧西洲眼睛一亮,連忙伸手去按那高塔的最高處,果然聽到掛畫后面的墻壁有動靜,那塊中空的磚塊也移開了,露出里面的一枚法印。
顧西洲依照記憶里聲音的響動時長,將里面的法印轉動了一圈半,書柜便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平移開,露出后面的一座古董架來,上面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奇珍異寶。
顧西洲不禁暗自感嘆機關設計人的心細,就算是有人誤觸了第一道機關,也只會以為這屋子里藏著的是這些價值千金的寶貝,哪里想得到這只不過是第二道機關。
由于沈湘月許久沒有回來了——或許在那之前,也有很久沒有開啟過這道門了,古董架上落了些積灰,顧西洲很輕易地就從灰塵的痕跡中,找到了被移動過位置的五色琉璃四御尊神像。按著順序把這四位神像放好位置之后,書桌底下的密道便又一次地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顧西洲站在洞口處猶豫了一會兒,就在此時,院子里響起了小道士們的說話聲。他們三三兩兩地從外面回來,正要回到房間里休息去。
這么多人,顧西洲想要不引人注目地離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從外面關上這機關,又怕不多時沈湘月也要回來了,只得硬著頭皮也從這里跳了下去。
伴隨著一陣墜落感,頭頂?shù)哪景逶俅魏蠑n,擋上了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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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中漆黑而又寂靜,顧西洲望著這迷宮一般的路不敢亂走。他點燃火折子,踏著地上那個新留下的淺淺的腳印向前走,走了很久,還是看不到出口在哪里,也沒有遇到那個比他先一步進來的小道士。
大約兩個時辰之后,手里的火折子都要燃盡了,顧西洲才終于看見兩扇木門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
什么東西會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顧西洲不知道,不過就算推開門里面就算是封印著一頭饕餮神獸他大約也不會感到奇怪了。
但是終于看到了出口還是讓顧西洲松了口氣,他謹慎地推開那扇木門,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饕餮的怒吼,而是兩枚泛著寒光的銀針。
顧西洲連忙拽過木門,擋住了這兩枚暗器,然后拎起被拆掉了的木門往偷襲自己的那個小道士的方向扔去,心中卻暗自叫苦,他的劍換衣服的時候被志飛拿走了,匕首也在上次弄丟了,現(xiàn)在連對敵的武器都沒有。
那小道士輕功極好,輕飄飄地躲開顧西洲擲過來的木門,但是并不靠近,反而又飛遠了三尺距離,抬手又是兩鏢向著顧西洲襲去。
顧西洲從暗道里跳出來,側身躲過小道士射來的暗器,就在此時又有一枚飛鏢沖著他的頭直飛過來。他雙腿一彎,躲過這一鏢,然后借著腿伸直時的勢,沖著三丈外的小道士直撲而去。
小道士一邊向后退,一邊手上不停,數(shù)十枚暗器就這樣脫手而出,招招直奔顧西洲要害之處。顧西洲只好拿著手里的火折子硬擋,火折子被從中打折了之后,便從左右兩側的書架上隨意拿書扔出來抵擋。
原來從暗道出來之后,是一個圓形的大廳,滿滿當當?shù)財[著幾十個高大的書架。這一層是這棟建筑的底部,從二層開始往上則是成環(huán)形螺旋上升狀。就著石壁上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這一眼望不到頂層的建筑,每一層都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書籍。
顧西洲的手臂被暗器劃了一道傷口,而他終于也逼近到那小道士的身前。誰知小道士見狀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把折扇,轉守為攻向顧西洲揮來。
顧西洲雖然手中并無兵器,但他學過丐幫的奔雷拳與心法。丐幫的功夫以剛猛著稱,招式簡明而勁力精深,雖然在平時和林吹棠練劍的時候他從沒有使用過,但是不代表他已經把這門功夫遺忘了。相反,這功夫比起武當?shù)膭Ψ▉碚f,他要更擅長得多。
兩人交手兩招,小道士突然“咦”了一聲,神情中帶著幾分詫異地道:“你也不是武當?shù)娜耍磕闶秦偷娜???br/>
顧西洲并沒有回答,仍是滴水不漏地向他攻去,雖然招式基礎簡單,但是因為顧西洲練習了許久,動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而他的觀察力也是極好,只要凝神專注,小道士的每一個動作和破綻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十幾招之后,那小道士便知自己不是顧西洲的對手。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孩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不免為自己的輕敵而感到懊惱,頭上滿是冷汗,思忖著如何才能從這里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