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誰憐辛苦東陽瘦,別后箜篌誰能鼓]
第9節(jié)第八章比試(2)
在府里無所事事地晃蕩了幾天,盡管事實上我一點都沒有閑下來,我的晃蕩只是下人們的印象而已。在抱琴第五次沖進我的臥房向我匯報店鋪的情況時,我的手一抖,手中刻畫銀飾圖案的小刀“噗”地刺進了手心,鮮紅緩慢地滲了出來,我成功地炸毛了?!氨伲]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除非伽德過來,否則本小姐誰也不見!”我按住流血的傷口,心里煩躁得厲害。店鋪得以起死回生的情況我早就料到了,抱琴為了這點小事一個勁地往我臥房里面跑,還害得我劃傷自己實在讓我覺得恨鐵不成鋼。
“本王也不見么?”隨著聲音一同進來的還有那襲熟悉的玄色衣衫。
“九王爺?”我一驚,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羲瑤參見九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br/>
面無表情地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huán)境后,九王爺沖著臥房內唯一的椅子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目光隨之轉向了我桌子上刻了一半的半成品。
“坐?!蓖鯛斂犊卮笫忠粨],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坐了臥房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一般。
坐哪兒?難不成坐地上?還有就算是王爺就能隨便闖進女兒家的閨房了嗎?
我沖抱琴使了個眼色,轉而對九王爺道,“臥房簡陋,恐招待不周,還請王爺移步外室,方便羲瑤好好招待王爺?!?br/>
一向云淡風輕的九王爺連個眼色都沒有施舍給我,慵懶地閉著眼睛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我在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尊貴無比的九王爺,別說是進了臥房,就是讓我這時候引頸就戮我也沒有話說,說不定還要跪下來謝主隆恩。
我只期盼九王爺今天不是來找我麻煩的,雖然他是我某種意義上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恍恍惚惚半夢半醒之際看到的第一張面孔,但是既然我撿回了一條命,我并不希望九王爺這時候就把它要回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知九王爺今天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給本王再唱一遍那天比試你唱的歌?!?br/>
如果不是那清冷的聲音輕飄飄地送到了耳邊,我會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雖然此時我覺得晴朗的天空也是天雷滾滾,可是九王爺的下句話直接讓我有一頭撞死的沖動,“那首詞不是你作的吧,曲子也不是?!?br/>
“王爺明鑒?!蔽矣仓^皮跪下,橫豎九王爺也沒有證據,我不承認也不否認,九王爺也沒有辦法因此治我的罪。
“以明月為題是本王的主意。”橫豎自己的皇兄已經知道了向伯牙和元子期是自己的人,那么隱瞞下去也沒有什么意思,九王爺倒是承認得干脆。
“哦?!蔽业貞寺?,應完才意識到九王爺剛才說了什么,“不是吧?”
我再也淡定不了了,虧我自以為掌控了形勢的發(fā)展,可是人家九王爺直接把決定我勝負的人派出山了。什么叫做小巫見大巫,我和九王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我突然為九王爺的對手感到悲哀,大概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知道這個甩手掌柜般的王爺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吧。
這個世界上,明面上的對手無論實力再怎么強大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暗處的看不見的敵人。因為在撕裂開表面的和平之前,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對手是誰。
“本王不至于還比不上一個歐陽伽德吧?”
九王爺微微睜開了眼,眸子里面依然平靜得如同冬日的湖面,可是冰冷的氣息卻一點點彌漫開來。
“看王爺說的,不就是一首歌么,王爺血統(tǒng)高貴,豈是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鞭D眼之間,我已經換上了一貫的云淡風輕的笑容,只是這笑僅僅只是停在嘴角,怎么都到達不了眼底。什么血統(tǒng)高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凡夫俗子,可惜在我心里伽德永遠和凡夫俗子沾不上邊。
抱琴這時候也搬個錦凳回來了,一進門就縮了一下脖子。明明已經是四五月的光景了,可是這屋里冷得讓她從心底生出一種寒意。聽說我需要茶杯后,不用我催促,哧溜一下迅速走人了,像被鬼追命似的。
準備好一切以后,坐在桌邊依舊敲起茶杯唱起那首熟悉的《水調歌頭》時,我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哭。來到這里唱的第一首歌,居然是這個,還每天唱一遍,連著唱了三天。第一遍是被迫表演,第二遍是心甘情愿,第三遍呢?
我知道九王爺聽得出來我歌中的敷衍,因為即使是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在敷衍了事。被刀子割傷的手心這會火辣辣地疼,九王爺探尋的目光又盯得我心里發(fā)毛,接下來的比試也讓我覺得心煩意亂忐忑不安。這種感覺像極了原來在大學里臨近考試卻什么都沒有復習的慌亂無措,這么尊大神在這,請也請不走,我還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真實的情緒。這種煎熬,讓我生生把一首優(yōu)雅緩慢的詞唱出了rap的風格。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苯K于捱到了最后一句,再一次敲擊了一下茶杯之后,我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茶杯里的水晃動著,水量較多的甚至潑濺到了外面幾滴。
九王爺也沒有計較我的敷衍,拂了拂寬大的袖擺后,威嚴的聲音又響起來,“今日午時三刻進宮比試書法繪畫兩項?!?br/>
“恭送王爺?!拔腋O律碜有卸Y,即使九王爺早已出門,我依然沒有壓下心里的火氣。這叫什么事,在我房里呆了半天就為了聽我再唱一遍《水調歌頭》?又是施壓又是威脅,不就是一首歌嘛,至于么?
抱琴匆匆忙忙進屋就把我拉到了梳妝臺前打扮,“小姐,來不及了,現(xiàn)在已經是午時了,小姐委屈一下,上馬車吃點點心墊墊吧。晚上奴婢再讓廚房做點好的?!?br/>
急急忙忙地趕進宮的時候,慕容公主已經在席位上安穩(wěn)地坐著了。盡管前兩天輸了一場,但是今天臉色已經不難看了。也許是她的拿手好戲在后面吧,所以即使音律比試輸了還想著在后面贏回來。讓我意外的是九王爺居然又一次出現(xiàn)在席上。他有這么閑么,每天來觀賞兩個姑娘家斗法。最氣人的是我氣喘吁吁地一路跑來,雖說在馬車里說不上風、塵仆仆,但是這副身體實在是不怎么樣,快走個幾步都要大喘氣。
再看席上的九王爺,依舊是端莊尊貴,雖說那個慵懶地坐姿實在說不上是端莊,但是沒辦法,人長得好了什么姿勢都好看。
考官的席位上,主考官依舊是伯牙子期兩位老先生,副考官倒是換了一批人,不過也逃不了還是朝堂上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
比試依舊是三炷香的時間,一幅書法作品,一幅繪畫作品。不得不說,慕容心柔也真的算是貴族小姐以及同等身份地位的公主之中的佼佼者了。聽臺下的那些世家的公子少爺談論,我也能聽出來慕容心柔還是有幾分才華的。書畫才能尤其突出,雖然稱不上是書畫名家,但是因為師從當代書畫大家,行筆老練,筆觸細膩,實力很強。
看來這兩場比試贏得不會很輕松了。我輕輕嘆了一口氣,原本也沒想著每一場比試都要贏過慕容心柔,只要不要整體輸掉就可以了。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我還是凝神寫下了曾經練過一沓紙的《蘭亭集序》。小時候,為了練這幅要參加比賽的作品,我不知道被老媽罵過多少次。那盛夏的中午,汗水順著胳膊肘淌下來,最終“啪”地落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水跡的經歷,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一連寫三四個小時的毛筆字,寫得手酸痛得提不起來筷子的日子我都熬過來了,今天不過是場寫一副作品的比試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
伯牙先生什么時候走到我身邊的我不知道,不過看他一臉深思的樣子,估計我書法的比試未必是贏。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安,慕容公主露出了驕傲的神色,手中的筆揮得更快了。
在考官商量書法比試的結果時,早有小太監(jiān)端了筆墨和水彩過來,另一邊的宣紙也平鋪在桌面上等著我們呈現(xiàn)自己的作品。
雖然以前沒有學過國畫,但是勾勒個牡丹什么的形狀我也沒有問題,唯一困難的是著色的飽滿度。如果顏色用得好,畫出的畫就栩栩如生,反之則呆板無趣。我把毛筆在清水中泡開以后,調色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水彩有問題。大概是用油調的水彩吧,無論我怎么用力涂抹,在調色板上顏料始終聚成一團,沒有劃開的意思。
抬眼就對上了慕容心柔幸災樂禍的笑臉,她沖我比了個口型,不用猜我也知道她想說什么。
“沒有了顏料,我看你怎么畫?!”
我沖她微笑了一下,隨之把蘸了顏料的筆擲到一旁,反正一開始我也沒打算用顏料畫。
等我舉起硯臺的時候,臺下早有驚叫聲響起,各種議論一時間像炸鍋了一般。
“藍家小姐這是要放棄比賽了嗎,她舉起硯臺做什么?”
“肯定又有什么新鮮主意了,沒看到她第一場比試贏得多么新奇么,這次一定有新奇的主意了?!?br/>
“我敢打賭,這是黔驢技窮?!?br/>
“不,這是另有乾坤?!?br/>
在眾人的議論中,我把半硯池的墨酣暢淋漓地潑上了宣紙。等到墨汁基本完全浸到宣紙里以后,我執(zhí)起筆迅速勾勒起來。
我的運氣也還不錯,沒有用半硯臺墨把整張宣紙淋黑,如果真的全部淋成黑乎乎的一團,即使我是國畫圣手,只怕也無力回天。
也許是被我的動作吸引住了,臺下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到我身上,站在我背后的人更是想從我身上挖個洞出來看看我能在一張被墨毀掉的紙上做什么。
子期先生走到我的畫前面的時候眼睛一亮,衣袖里的手情不自禁地交疊到了一起。
有多久了,一直認為自己的畫工是天下第一,作出的畫巧奪天工,無人能及。可是快一腳邁進棺材里面的人了,居然從沒有想過這種辦法也能作畫。因為不管再怎么獨具匠心地勾勒,終究掩蓋不了那種刻意的感覺,只有潑墨才是最巧的方法啊。
我自然沒有聽到子期先生的心聲,看著還有時間剩余,我索性在畫上提了一首詩: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想起現(xiàn)代很多小孩頗為有才的改編——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烤鴨掛前川??谒飨氯С撸惶投道餂]帶錢,我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比試的緊張也隨之消散了。
我一直是這樣,在比賽啊考試啊什么的開始之前總是會緊張得不行,真正開始了就全身心地投入,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以后就徹底放下了。所以當我優(yōu)哉游哉地捧起一杯茶靜靜品味的時候,慕容心柔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嫉恨,我也懶得揣摩了。
“書法比試的結果是,兩人各有千秋,不相上下。慕容公主的楷書大氣端莊,藍家小姐的行書行云流水,難分伯仲。“伯牙先生為難地看了身邊的子期先生一眼,明顯兩人意見不一致,誰也說服不了誰。看到子期先生對我投來的贊許的笑意,我大概也能猜到伯牙先生支持的是誰。
“所以,書法比試一項,兩人平局。至于繪畫比試,慕容公主的畫雖然精致,但是少了幾分大氣,匠心過重。而藍家小姐的畫,巧奪天工,后生可畏?!?br/>
能得到這么高的評價,我?guī)缀跏軐櫲趔@。盡管我預想的是在書法上獲勝,在繪畫上輸掉。但是眼前的這個結果,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潑墨畫這一招,我還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羲瑤,這比試。。。。。?!氨仍噭倓偨Y束,子期先生就急匆匆地過來攔住了我的去路。
“先生已經幫羲瑤很多了,謝過先生厚愛。“明眼人都能看出子期先生對于我的寵愛,我又怎會不知。
“這幅畫,能不能送給老夫觀賞幾天?“子期先生撓了撓頭,向后輩,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討畫,這件事可是他第一次做。
“看先生說的,如果先生喜歡,拿走便是,羲瑤留著也沒有什么用處?!?br/>
子期先生想必是個愛畫懂畫的人吧,接過畫的時候眼睛里的虔誠熱忱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我何其有幸,既為自己的畫找到了合適的主人而幸,更為了傳統(tǒng)山水畫的技巧得以開拓傳承而幸。
“子期,這畫讓我好好看看唄?!?br/>
“不讓,誰叫你聽九王爺的話,昧著良心站在慕容心柔一邊的?“
“子期,就一眼好不好?以后我一定站在羲瑤這一邊,我發(fā)誓?!?br/>
我怎么都不會想到,伯牙先生的為難是聽從九王爺的命令昧著良心站在慕容心柔一邊。。。。。。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