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耳房出來,郭嘉匯報了他對此案的最終判決:白粲囹圄十五年。出乎他的意料,鄉(xiāng)老和苦主都沒有對這個判決結(jié)果提出什么異議,卻只匆匆向秋明告辭,回去討論成立傭兵團(tuán)了。
既然案子已結(jié),秋明吩咐魏延把裘氏帶去縣牢交給縣尉崔杰的人看管,自己領(lǐng)著女童冬兒就要出門,郭嘉攔住他道:“小表弟,你準(zhǔn)備去哪呢?”
秋明道:“冬兒的身世可憐,母親又進(jìn)了監(jiān)牢,我準(zhǔn)備先把她帶去我家里給文姬先帶著,以后找到合適的人家再安排收養(yǎng)吧?!倍瑑豪锩鞯氖?,眼神呆滯表情木然,只有在聽到母親的名字時偶爾轉(zhuǎn)動一下眼睛。
郭嘉笑道:“冬兒可以出去,你卻不能。作為一縣之丞,你需要居住在縣署之內(nèi),每旬日才可以告假兩天。你剛剛出去逍遙了那么多天,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盡盡你身為縣丞的本責(zé)了吧?”
秋明一下傻了眼,看看居孔和陳震,這兩個家伙早就對秋明上次不告而別一直跑去陳留風(fēng)流快活心有不爽,這時候都是大點(diǎn)其頭,連聲稱善。
秋明倒也沒大當(dāng)回事,不就是住縣署嗎?以前又不是沒住過。他笑著回頭對黃忠道:“漢升,看來我們又要辛苦擠一擠了。”
黃忠面無表情地道:“我要把冬兒送回去,就不能留下來陪你了。”
秋明驚訝地看著黃忠,說好的同甘共苦呢?怎么才回來兩天就變了?這時他看見郭嘉等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感覺自己脆弱的心靈受到了無情的打擊。好吧,不陪我就不陪我吧,我一個人難道還怕么?
看見秋明意興闌珊地向后堂走去,郭嘉連忙比劃手勢,把縣署中的閑雜人等全部哄了出去,再重重地關(guān)上大門,看那架勢就差沒貼個閑人免進(jìn)的封條了。
秋明聽見了身后的動靜,不過他并沒有過多的在意,他帶著悲愴的心情和蕭索的背影緩步走著,一邊走一邊思考人生,是什么讓他們突然間對我態(tài)度大變呢?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穿過角門,籬間雜生幾處花草,鼻尖縈繞一縷幽香,秋明頓時感慨萬分。想自己初到貴境時,這個縣署后堂凋敝荒廢,如同鬧鬼之地,如今自己在鄧州也算是風(fēng)生水起,這后堂的花草居然也有人打理起來了,唉,可見世間人多勢利……。
正在思緒萬千,忽然一聲驚叫,接著就看見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張玉蘭睜大了眼睛指著他道:“你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秋明也是一愣,這小道姑怎么會在這里?隨即恍然大悟,自己好象曾經(jīng)聽陳震說過此事,只是一時間沒有往這方面想而已。想到剛才郭嘉他們促狹的表情,秋明不由得眼角潤濕了,這才是親生的損友啊。
小道姑驚慌得好象風(fēng)雨中搖擺的雛菊:“你你你,你出去,快出去呀,你不要留在這里?!?br/>
秋明又好氣又好笑:“我出去?這里可是我的官署哇,要出去也是你出去吧。”
小道姑嘴巴一扁:“我哥哥把我抓到這里來,不準(zhǔn)我私自出去,不然就要到先師面前說我不孝?!?br/>
秋明眼珠一轉(zhuǎn):“對呀,其實(shí),我也是被你哥哥抓進(jìn)來的。要是我偷偷跑出去的話,他也會到先師面前說我不孝?!?br/>
張玉蘭噗嗤一聲笑了:“胡說,你又不是我道門中人,有什么孝不孝了?”忽然,她想到一個恐怖的畫面,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你,你是說我的祖父?”
秋明搖頭晃腦道:“是啊,小子得張?zhí)鞄熗袎簦f我與你有夙世姻緣,你哥哥把你送到縣署來,想必也是這個意思。天色不早,細(xì)君,我們早早安歇了吧?!?br/>
張玉蘭張大了嘴巴,神情惶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東西,她呀的一聲跳進(jìn)屋去,把房門緊緊鎖閉起來:“什么夙世姻緣?我不信!不可能,祖父大人不可能這么說的,不要不要不要?!彼穆曇粼絹碓郊?,漸漸地帶上了哭腔。
秋明也是有些無語,這個小道姑看上去比貂蟬還要小上一些,看身材幾乎就象個小學(xué)生一樣,要是真發(fā)生了什么鬼畜的事情,秋明自己也會有心理陰影的。唉,這個也吃不得,那個也吃不得,還好有個已經(jīng)熟透了的蔡文姬,不然秋明真是要被渴死在井邊了。
秋明在堂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問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屋里傳來抽抽搭搭的聲音:“有,哥哥給了我許多糕點(diǎn),就放在桌上?!?br/>
秋明笑道:“那我進(jìn)來拿了?”
又是一陣亂響,張玉蘭驚慌地道:“你你你,你不要進(jìn)來,我,我從窗子上面給你丟出去。”不一會,從窗口丟出一個好大的包裹,秋明翻了翻,找出幾樣糕點(diǎn)慢慢咀嚼。
過了一陣,秋明又開始叫喚了:“細(xì)君,玉蘭,小蘭蘭?!睆堄裉m微怒道:“不許亂叫,你又有什么事了?”
“這糕點(diǎn)實(shí)在太硬,我吞不下去哇,給口喝的吧?!?br/>
“園子里有口古井,你自己去打水上來喝吧?!?br/>
秋明怪叫道:“不會吧,沒燒開的水喝了要腹痛的哇,屋里肯定有涼開水,給我喝一口唄?!?br/>
張玉蘭怒道:“不給,你就是個無賴,給了你水喝,你又會想要別的了,你別再叫我了,我不會再理你的。”
秋明咬一口糕點(diǎn)嘆一聲氣:“糕哇,你為什么這么硬?硬得好象高山上的石頭,把我的牙齒都要崩碎了。糕哇,你為什么這么粘?粘得好象沼澤中的泥漿,把我的喉嚨都要塞住了?!?br/>
張玉蘭氣得用力捂住耳朵,可是那煩人的聲音還是使勁往她耳朵里鉆,她想要捏個道決進(jìn)入冥思,可那一聲一聲魂之呼喚總是在她眼前幻成一塊大大的米糕,讓她根本就靜不下心來。正在她怒火中燒的時候,忽然聽見秋明大喊一聲:“啊呀,梗住了,快拿水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