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樣子，又出事兒？”王山小聲說道。

    “上去看看。”裴瀾低聲道。

    幾人走上前，王山拍了拍正站在門口的一個家丁，“出什么事了？”

    “老爺沒了?！奔叶≌f道。

    “林員外？”裴瀾皺了皺眉頭。

    “嗯，”家丁點點頭，“就在你們離開后不久，老爺?shù)氖膛∪徇M去送茶水，發(fā)現(xiàn)老爺躺在床上，沒了呼吸?！?br/>
    “你去請示一下林少爺吧，我們想看看林員外的尸體。”裴瀾說道。

    “好，請稍等。”家丁點點頭，走進了屋內(nèi)。

    屋里陣陣哭聲，攪得裴瀾分外頭大，一個還沒解決，又來一個。

    沒一會兒，家丁出來了，“少爺請你們進去?！?br/>
    “謝謝?！迸釣懻f了一聲，徑直走進屋內(nèi)。

    “林少爺，節(jié)哀?！迸釣戦_口道。

    “你們又來做什么？找到兇手了？”林敬誠十分不耐煩地問道。

    裴瀾湊上前，輕聲道，“確實有些發(fā)現(xiàn)，請林少爺先屏退眾人?！?br/>
    林敬誠看了看這個少年，看到了他眼中的誠懇，點點頭，“所有人都出去?！?br/>
    態(tài)度極其強硬，連幾個不聽話的長輩，也在林敬誠吃人般的眼神中，退到了外面。

    林敬誠關(guān)上門，看向裴瀾，“你說說看，有什么發(fā)現(xiàn)?！?br/>
    裴瀾搬過一個凳子，請林敬誠先坐下，然后講起了貓臉老太的故事。

    “小子，你是在拿我父親找樂嗎？你信不信我去衙門告你？”林敬誠語氣不善地說道。

    “林少爺相信這世上有妖怪嗎？”裴瀾問道。

    “妖怪在哪兒？”林敬誠輕蔑地一笑。

    “起初我也不相信，但是我家大人給我講了個故事，我現(xiàn)在有些動搖了。”裴瀾說著，又將楊啟文講的故事給林敬誠說了一遍。

    “你說這些，到底想表達什么？”林敬誠實在受不了裴瀾的彎彎繞，站起身來質(zhì)問道。

    裴瀾淡定地掃了一眼床上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林員外，“如果我說，復(fù)活至今一個月的林員外，根本不是原來的林員外，你信嗎？”

    “你放屁！”林敬誠狠狠地一拍桌子，“一個小小的捕快，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

    “林少，冷靜，冷靜，他年紀小，說話沒輕沒重的，您不要見怪，我這就讓他出去?！闭f著，梁開拉起裴瀾就要往外走。

    從三歲開始練拳的裴瀾哪能這么輕易被拉動，穩(wěn)如泰山的站在原地，繼續(xù)說道，“林少爺?shù)降资遣幌嘈牛€是不愿意承認？”

    “呵呵呵呵，”林敬誠發(fā)出一連串的冷笑，“你很好，我記住你了?！?br/>
    “林少爺不妨回憶回憶，林員外復(fù)生至今，與之前有什么不同，飲食，作息，言行舉止等方面，可有什么變化？”裴瀾直視著林敬誠的眼睛，繼續(xù)說道。

    林敬誠雖然惱怒裴瀾對父親的不敬，但也開始回憶，這細想之下，確實發(fā)現(xiàn)了異樣。

    林敬誠沉默了許久，梁開等人以為這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連忙道了聲別，準備拉著裴瀾這個愣頭青走為上。

    “且慢?！绷志凑\終于開口了。

    他看著裴瀾，認真的說道，“你說的對，確實有變化。”

    裴瀾點點頭，示意林敬誠繼續(xù)說。

    “父親是頭七的晚上突然醒來的，醒來之后只說餓了，我便通知廚房，準備宴席，慶祝父親死而復(fù)生，當(dāng)晚的菜很多，但是細想之下，他似乎，只對幾道魚菜動了筷子。”

    “從第二天開始，便不怎么出門，也不怎么愛曬太陽，換做以前，他能在院子里的搖椅上躺一天?！?br/>
    “白天，他不怎么出門，總是一個人在屋里待著，或是睡覺，或是發(fā)呆，晚上確實很精神，秉燭夜讀，或者參禪打坐，每天都是侍女小柔將飯食送到屋里，每頓都得要一條魚，其他的菜幾乎不吃，但是每次都把魚吃得干干凈凈?！?br/>
    “你要是不強調(diào)，我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其實他以前，并不喜歡吃魚?！?br/>
    梁開江文越等人互相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

    “這似乎，真是貓的習(xí)性啊......”王山弱弱地說道。

    “老梁，去檢查一下林員外的尸體。”裴瀾說道。

    “沒有任何外傷，你們來之前，我已經(jīng)檢查了?！绷志凑\說道。

    “他今天吃東西了嗎？”裴瀾站起身，一邊走向林員外的尸體，一邊問道。

    “早上下人給他了早點，放著一直沒動，到中午來送飯食，已經(jīng)走了?！绷志凑\跟在后面說道，言語之中，已經(jīng)沒有剛才的那股怒意。

    “林員外是個大胡子嗎？”裴瀾問道。

    “嗯，父親確實不怎么打理胡須?！绷志凑\說道。

    裴瀾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實，沒有什么受傷的跡象，有些納悶，于是伸手捏開了林員外的嘴，忍不住驚呼一聲，“沃泥馬！？”

    兩顆虎牙的長度已經(jīng)是旁邊正常牙齒的兩倍還長，滿嘴的血腥味，甚至牙齒上面還沾著血漬。

    “這是......”江文越也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對上了，花匠脖子上的那個傷口?！绷洪_說道。

    裴瀾嘆了口氣，“林少爺，雖然很抱歉，但是，我猜對了?！?br/>
    “可是現(xiàn)在我父親已經(jīng)這樣了，哪怕確認了他是兇手，也沒法定他的罪了吧?！绷志凑\說道。

    “現(xiàn)在要考慮的不是定不定罪，而是，”裴瀾頓了頓，看著林敬誠的眼睛，“它，在哪。”

    林敬誠呆住了，“你的意思是？”

    “那妖怪，跑了?！迸釣懻f道。

    “轟！”

    五個字，如五雷轟頂一般，重重地砸在場眾人的心頭上。

    “而且，他臉上的，并不僅僅是胡子那么簡單，”裴瀾皺了皺眉頭，“你們自己看吧?！?br/>
    ......

    “你說什么！”楊啟文手中的茶碗一滯，滾燙的熱水灑到了手上，顧不得燙，大聲道，“林員外死了？”

    “是，大人，據(jù)林府的家仆所說，在我和江文越離開后沒多久，林員外就被發(fā)現(xiàn)死在房中，沒有任何外傷?！迸釣懻f道。

    “尸體呢？”楊啟文皺著眉頭。

    “帶回來了，口中留有血漬，且兩顆尖牙生長的長度遠超其余的牙齒，李叔比對了，與花匠脖子上的傷口吻合，也就是說，襲擊花匠并飲血的，正是林員外，”裴瀾說道，“而且他臉上生出的毛發(fā)，也與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一致?！?br/>
    “如此說來，真是那妖物附身在了林員外身上，才造成了林員外死而復(fù)生一事？”楊啟文捋著下巴上的胡須說道，“可是現(xiàn)在，那妖物去了哪里呢？”

    連膽子最大的裴瀾都沉默了，其余人更是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楊啟文思考了一陣，搖了搖頭，“罷了，今天先這樣，除了值夜的，都各自回去吧，思考一下接下來如何應(yīng)對，我們，要對林家有一個交代?！?br/>
    “是?！北娙吮?，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家中，給自己弄了兩碟小菜，隨便吃了點，換了身衣服，來到院中練拳，一面練拳，一面回想著今天的案子。

    “如果是人為的，肯定會留下線索，可若是妖物所為，我該如何下手？”

    ......

    “想什么呢？”耳邊傳來了白奶奶的聲音，“怎么打拳一點力氣都沒有?！?br/>
    “想今天的案子呢奶奶，您還沒睡呢？”裴瀾抬起頭，笑呵呵地說道。

    “什么案子，說給奶奶聽聽?！卑啄棠陶驹趬︻^嗑著瓜子，一臉和藹的笑容。

    “這......”裴瀾?yīng)q豫了一下。

    “怎么，機密？”白奶奶笑道，“若是機密，那便不聽了?！?br/>
    “倒也不是什么機密，”裴瀾撓撓頭，將今天林家發(fā)生的事情和盤托出，說道，“只是此案，似乎為妖物所為。”

    “妖物？”白奶奶聽到這話也是驚訝了一下。

    “您相信這世上有妖嗎？”裴瀾沒干沒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問道。

    “眼見為實。”白奶奶往嘴里塞了個瓜子，平靜地說道。

    “這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老太太該有的反應(yīng)？”裴瀾暗自吐槽一聲，附和道，“您說的在理?！?br/>
    “不過，我們現(xiàn)在沒有調(diào)查的方向了?！?br/>
    一老一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白奶奶的目光突然轉(zhuǎn)向了不遠處的樹叢，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師姐，我們是不是被發(fā)現(xiàn)了？”

    “瞎說什么，她就是個普通的農(nóng)村老太太，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我們。”

    “可是，她笑得好瘆人啊?！?br/>
    “今天差不多就這樣吧，走了?！?br/>
    “好好好?！?br/>
    ......

    連續(xù)幾天，風(fēng)平浪靜。

    林員外過世后的第三天，裴瀾一如既往地到衙門點卯，準備上值，剛一進衙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楊啟文黑著臉，坐在二堂的公案后面，周圍的弟兄們都低著腦袋。

    “大人。”裴瀾問了聲好。

    “嗯，”楊啟文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你來的正好，梁開他們剛走，還能追得上?！?br/>
    “去了哪兒？”裴瀾抬起頭，看到楊啟文黑臉，忐忑地問道，“林家又出事兒了？”

    “管家死了，被吸干了血?！睏顔⑽恼f道。

    “嘶！”裴瀾倒吸一口涼氣，它還沒走嗎？

    向楊啟文拱了拱手，抓起佩刀，匆匆趕往林家。這一次進林府，林家人都沒什么好臉色，一個個苦大仇深地看著裴瀾的人。

    “你們衙門到底行不行??！”

    “到底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抓到兇手！”

    “難不成，要讓我們林家絕后嗎！”

    “一幫廢物！要你們有什么用？縣衙就養(yǎng)了你們這種垃圾？呸！”

    裴瀾“倉”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制式佩刀，滿眼的殺氣，“剛才誰說的廢物，給我站出來！”

    人群中的叫罵聲一下子偃旗息鼓，不敢再言語。

    “我再問一遍，剛才是哪個罵的，站出來?！迸釣懡o梁開打了個眼色，梁開很懂事的關(guān)上了身后的門。

    “我罵的，你想怎么樣？”站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應(yīng)該是林敬誠的兄弟，滿臉的桀驁。

    裴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如一頭猛虎，直接撲向了小年輕。

    “頂心肘！”

    一個樸實無華的頂肘，瞬間將小年輕頂飛出去，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真當(dāng)小爺我沒脾氣？”裴瀾轉(zhuǎn)身撿起地上的刀，目光冰冷地看向在場的眾人，“有膽子的就給我接著罵，沒膽子的，都把尾巴給我夾屁股縫里。”

    “小爺我是來查案的，不是來受你們的鳥氣的，有哪個不服的，出來單挑！”

    “聽清楚了嗎？”

    鴉雀無聲。

    “我說，聽清楚了嗎？！”裴瀾怒吼道。

    “清，清楚了，聽清楚了！”

    “都給我站在那，在我等驗完尸體前，哪也不許去，管事兒的給我清點好人數(shù)，一個也不許少?！迸釣懻f完，看向一旁目光陰冷的林敬誠，“林少爺，帶路吧?！?br/>
    “我會向衙門舉報你的?！绷志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