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茶一愣：“什，什么？”
凌珣頓了一下：“就方才那樣，再笑一個(gè)我看看。”
“……”阿茶呆滯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凌珣沉聲：“快點(diǎn)。”
阿茶臉皮一抖，下意識牽起了僵硬的嘴角。
看著那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凌珣：“……”
“是，是這樣嗎？”見他半晌不說話，阿茶忍不住出聲問道，她覺得自己的臉蛋要抽筋了。
“……太丑了?！绷璜懸崎_了雙眼，看著像是有些不忍直視的意思。
阿茶頓時(shí)就不開心了。姑娘家都是愛漂亮的，哪怕知道自己臉上有疤確實(shí)不好看，她也不想當(dāng)面聽到這樣的大實(shí)話好嗎！不過因是凌珣，小姑娘也不敢嗆回去，只低著頭癟了癟小嘴，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混賬。
凌珣突然又看了她一眼：“放松些，再笑一個(gè)。”
“……”心中不愿極了，但到底不敢反抗，阿茶只得努了努嘴巴，動了動僵硬的腮幫子，重新又?jǐn)D出了一個(gè)“笑”。
“……”凌珣沉默，半晌才放棄似的說道，“大娘好些了嗎？”
“好，好多了，已經(jīng)睡下了?！卑⒉柽@才松了口氣，想了想，到底還是鼓起勇氣道，“今日之事……多謝了?！?br/>
凌珣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
“那，那我去做午飯了，一會兒那個(gè)……做好了，叫，叫你吧！”阿茶說完就拔腿欲溜，一驚一乍的像只警惕的貓兒。
凌珣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不悅，也不知怎么的就開口叫住了她：“等等?！?br/>
“額？還……還有什么事兒嗎？”阿茶猛地頓住，半晌才提心吊膽地轉(zhuǎn)頭了頭。這人該不會又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吧？
“……”凌珣一時(shí)不知該說些什么，半晌才淡淡道，“他們怕是不會輕易放棄，最近不要單獨(dú)出門。”
阿茶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他們”是誰。
這么多年來阮庭舟一直對她不聞不問，突然在這個(gè)時(shí)候派人來接她回去，肯定不會有什么好事兒，今日徐嬤嬤三人失敗而歸，他必然還會再派人來……這些她早就想到了，然突然聽到凌珣這么說，還是感到十分驚訝，也有些別扭。
他這是在關(guān)心她？
小姑娘的眼神有點(diǎn)兒怪異，莫名地叫人不自在，凌珣下意識地?cái)Q起了眉頭：“怎么？”
他的五官生得極好看，明朗如玉，磊落如石，可氣質(zhì)卻宛如臘月的寒風(fēng)，又冷又銳，帶著沉沉的肅殺之氣，再加上平日里一直沒有過多表情，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這乍一皺眉，瞧著甚是嚴(yán)厲駭人。
阿茶最頂不住他這樣的表情了——壓迫感太強(qiáng)，叫人心頭直跳喘不上氣兒。是以他話音剛落，她便忙抖著眼皮道：“沒！凌……凌大哥說的很對，我記住了！”
凌珣這才眉頭一松，淡淡地“嗯”了一聲：“有什么事就喊一聲?！?br/>
他真的是在關(guān)心自己！這人對她和姥姥倒真是不錯(cuò)……
阿茶心中不由生出些感激之意，然到底還是怕他怕得厲害，便飛快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謝謝！那什么，我做飯去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背上竹簍一溜煙朝廚房跑去了。
人看著不差，但太過兇煞，還是遠(yuǎn)著點(diǎn)最好！阿茶一邊跑一邊捂著胸口想。
***
家里不富裕，然祖孫倆每日都在干活賺錢，倒也不那么困難，只是阿茶想存錢，所以平日里吃喝用度都比較節(jié)儉，不過今日有客人，還是個(gè)殺人跟切蘿卜似的兇煞之客，阿茶咬咬牙，到底還是決定將前幾日剛從河里抓來，準(zhǔn)備養(yǎng)肥一點(diǎn)再宰的兩條魚給燉了。
又從自家菜園子里摘了些蔬菜瓜果，小姑娘糾結(jié)許久，還是拿起了小竹籃，準(zhǔn)備再去村尾的凌屠戶家割點(diǎn)肉來。
“割多少合適呢？一斤？兩斤？他看著高高壯壯很會吃的樣子，嘖，一斤肯定不夠，那……兩斤？咿呀肉好貴的……”小姑娘一邊反復(fù)數(shù)著手里的銅板兒，一邊碎碎念著往院外走。
正攀在墻頭找東西的青年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而后心頭又忍不住蕩出了些笑意來。剛想說點(diǎn)什么，小姑娘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了。
凌珣一頓，收回目光，又低頭專心地找起了東西。
粉霧霧的桃花簇?fù)碓谥︻^，迎風(fēng)抖落陣陣幽香，凌珣伸手撥開那粉色枝椏，細(xì)細(xì)地翻找著，卻始終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紅色。
猶豫片刻，青年到底是一個(gè)借力翻身躍進(jìn)了隔壁院子，再仔細(xì)一找，果真在樹下的草堆里找到了自己丟失的東西——一個(gè)拇指般大小，質(zhì)地并不是特別好的蝶型白玉墜。
那玉墜上頭綁著一根有些老舊的紅繩，看著并不值錢，卻很有些年歲感，想來是長年戴在身上的老物了。
應(yīng)該是先前遞竹簍給小姑娘的時(shí)候不慎從衣襟里掉出來的，凌珣飛快地將它撿了起來，見它只是沾了泥，并未有任何破損，這才眉頭一松。
只是隨即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的神色又一下子變得冷冽，眼底隱隱流出些痛意來。
“阿茶？”好像是崔氏睡醒了，凌珣猛然回神，快速將那玉墜擦干凈放回懷里，然后踏枝而上，翻過墻頭回了自家院子。
聽著隔壁的動靜，想起那個(gè)名叫“阿茶”的古怪小姑娘，凌珣到底是松開了緊緊握著的雙拳，眉間冷意稍稍褪去。又想著小丫頭方才那滿臉肉痛的樣子，青年沉吟片刻，突然轉(zhuǎn)身進(jìn)屋，而后拿著弓箭出了門，快步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村民，他們皆好奇地問他：“豆子你這是干什么去？”
想著那人年少時(shí)說過的夢想，他眉眼沉寂，目光綿長，淡聲回道：“上山，打獵?！?br/>
從今往后，他只是一個(gè)活在山間的平凡獵戶，再不復(fù)曾經(jīng)。
***
等阿茶拎著肉回家做好飯菜，已是約莫兩刻鐘之后。
看著這一桌子堪稱豐富的菜肴，崔氏十分詫異。外孫女素日里就是個(gè)小錢袋子，節(jié)省得很，怎么今日卻舍得大放血了？
面對她的疑問，阿茶只能干笑：“今日多虧了凌……大哥，咱們既然要表示感謝，自該大方些嘛……”
崔氏睡了一覺之后精神好多了，心情也舒朗了許多。聽了這話，雖心中還是有些怪異，但也沒多想，只欣慰地笑了起來：“可不就是這個(gè)理兒！我們家阿茶丫頭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好了，快去叫豆子過來吃飯吧，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懂事”的小姑娘擠著笑容應(yīng)了一聲，然后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才出了門。
隔壁的院門虛掩著，并沒有鎖上，阿茶敲了一下它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小心翼翼地探頭往里面看了看，阿茶又敲了一下那木門：“凌……大哥？你在嗎？”
無人應(yīng)答。
難道是在屋里沒聽見？
阿茶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動靜。
看了看日頭，又想著崔氏還在家中等候，小姑娘猶豫半晌，到底是硬著頭皮往院子里走了幾步，然后清了清嗓子，又大喊了一聲：“凌大哥？你在里面嗎！”
“碰！”
回應(yīng)她的是主屋里傳出的一聲巨響。
“??！”阿茶嚇得整個(gè)人往外跳了好幾大步，下意識拔腿就欲跑，可沒想剛轉(zhuǎn)身就撞進(jìn)了一個(gè)堅(jiān)硬寬闊的胸膛里。
凌珣有些驚愕地看著一腿蹦進(jìn)了自己懷里，還下意識摸了他一把的小姑娘：“你……”
一聽到這自帶寒意的聲音，阿茶就一個(gè)哆嗦反應(yīng)了過來。
“對，對不起凌大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還未說完，便看見了他衣角上的猩紅血色，“啊——！”
見小姑娘竟突然尖叫一聲跌坐在地，還緊緊閉上了眼睛不敢看自己，凌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阿茶渾身發(fā)軟，雙腿直打顫，腦中不停地閃過那晚的場景，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了。
血……
他衣服上好多血！
那天晚上他殺了人之后，衣服上就是這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跡……
小丫頭方才好像是低頭看了哪里一眼才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的，凌珣想了想，半晌遲疑地問道：“你……怕野雞？”
野……野雞？！
阿茶猛地愣住，半晌才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睜開了一只眼睛。
高大如松的青年正提著兩只被箭射穿的肥碩野雞站在那，面色冷凝，似有不解，卻并無駭人的殺意。
那她方才看到的那抹血色……是雞血？
阿茶這才舒出一口氣，可隨即又有些尷尬，自己反應(yīng)也太大了……好糗。
見她睜開了眼睛卻還是愣愣的不出聲，凌珣無奈道：“說話?！?br/>
阿茶眼皮一抖，忙將方才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好漢饒命”咽了下去，坑坑巴巴地回道：“是，是的……我……打小就怕野，野雞?！?br/>
才不是！她喜歡野雞！很喜歡！因?yàn)樗鼈兒芎贸赃€可以賣錢！可這會兒卻是不能承認(rèn)的，否則不一小心引起他的懷疑怎么辦？
想到這，她忙又認(rèn)真地補(bǔ)了一句：“一看到它們我就害怕，頭暈！真的！”
凌珣看著她，半晌晃了晃手中的野雞：“那這兩只我只能自己留著了?！?br/>
阿茶一聽就僵住了。
什么意思？聽這話……這兩只野雞他本是準(zhǔn)備送她的？！
不，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只野雞能賣不少錢啊……況這兩只還這么肥！
眼睜睜地看著凌珣將那兩只野雞丟進(jìn)了自家雞棚，阿茶心頭滴血，欲哭無淚，這謊說的，代價(jià)也太大了！
“哦對了，凌……大哥，方才你屋里好像有動靜……聲音，很大！”說到這個(gè)，阿茶臉色又是一白，凌珣剛從外面回來，那方才屋里那聲巨響是誰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