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雨家里,音樂聲震耳欲聾,槍花正唱得深情款款又歇斯底里。
“WhenIlookintoyoureyesIcanseealoverestrained,
Butdarlin
whenIholdyou,
don’tyouknowIfeelthesame……”
臥室里,夏時雨隨著音樂哼唱搖擺,手忙腳亂試換衣服。床上凌亂地擺了好幾套,他此時身上正套著一件淡藍色休閑西服,一條白色的西褲。
“這套挺清爽,但是這兩種色搭在一起會不會顯得有點娘?”夏時雨在鏡子前左照右照。
“喂,米哆,你給點意見??!”夏時雨沖米哆不滿地吼了一句。
音樂聲音小了下來,米哆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夏時雨,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像什么嗎?”
“什么?”夏時雨隨口應(yīng)著,又拎出條泛白牛仔褲,嗯,著裝不能用力過猛,要看上去就是非常隨意,毫不費力的時尚,這才是高級的穿衣方式……可惜不知道今天鹿小朵會穿什么衣服,最好要和她配上去和諧的那種……
米哆笑嘻嘻道:“像是剩男去相親?!?br/>
“你是說我?”夏時雨回過神來,頓時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嗷”的一聲跳了起來,“米哆,你傻了吧!我這叫做對請客之人的尊重,懂不懂?!”
“這是頭一回有人請你吃飯嗎?怎么不見你以前這樣搗騰?”米哆嗤之以鼻,“你這一下午的,又是洗澡又是換衣,為了一身衣服,估計內(nèi)心戲都有20集了吧?!?br/>
很好,都知道內(nèi)心戲了,果然韓劇沒白看!夏時雨十分惱火。
最近他在電腦里下載了一些韓劇,準備了解下女人們都是怎么想的。沒想到,米哆倒是先看了個遍,這不,都知道內(nèi)心戲了!
夏時雨冷著個臉——但老沖自己的機器人發(fā)火肯定也是一種病吧,夏時雨決定淡定點。他沖著墻上嘻皮笑臉的米哆溫和地道:
“滾字會寫嗎?查字典,GUN……”
米哆見時雨真的不高興了,立即收斂起來,低眉順眼地縮在角落——嗯,作為一名“管家”,乖巧、見風使舵是必備的技能之一。
等夏時雨終于拾掇好,指針已指向五點。
在夏時雨忙著打理自己,和米哆斗斗嘴,正心情愉悅之際,鹿小朵卻沒這么幸福。
她正高度緊張,和任驚鴻、劉醫(yī)生、左蔓等人一起,全副武裝進入手術(shù)室,為那個突然昏倒的女病人動手術(shù)。
被鹿小朵拋到爪哇國的夏時雨,傍晚時分,開著保時捷進入醫(yī)院,熟門熟路地停到地下車庫,往花園餐廳走去。
花園餐廳是亞信國際醫(yī)院對外營業(yè)的餐廳,鹿小朵當時毫不猶豫選擇這里,一是方便,下樓即到;二是便宜,嘿嘿,內(nèi)部員工享受八折優(yōu)惠。
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的夏時雨,興致勃勃打量醫(yī)院的后花園——沒錯,各種糾結(jié)之下,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正式的白襯衫黑西褲,畢竟這樣的穿著,怎么都不會錯。
平時的夏時雨已是出眾,此刻稍微一收拾,更顯得高大挺拔,氣度高華。一路上不時有醫(yī)生護士回頭打量。
“哇,好帥!”
“男人就是應(yīng)該穿白襯衫,太好看了!”
“有點面熟,不是網(wǎng)站上,鹿小朵那個白馬王子嗎?”
“你是說,他就是夏院長的兒子?!”
“……”
鹿小朵的白、馬、王、子?夏時雨面上鎮(zhèn)定自若,心里早樂開了花。
他走進花園餐廳,見鹿小朵還沒到,便又出來,在醫(yī)院花園的長椅上坐下。
晚霞紅光映照,花園里,綠茵茵的草坪,高大的樟樹,幾株小花搖擺,景致頗為怡人。夏時雨篤定地翹著二郎腿,邊翻閱著手機里的新聞,不時看下過往的行人。
天漸漸黑下來。很快,花園的景觀燈也亮了。夜間的花園,有了燈光的配合,又呈現(xiàn)出白天沒有的情調(diào)。
夏時雨已經(jīng)換了好幾個姿勢,其間還跑進餐廳幾次,然而鹿小朵仍然沒有來。夏時雨拿出手機,再次按下鹿小朵的電話。
“嘟,嘟,嘟,嘟……你撥打的用戶無法接通……”
“這家伙在干什么?”夏時雨皺著眉,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顯示,已撥了12個電話給鹿小朵了。
雖說已是初夏,但夜間起了風,還是有些涼。夏時雨站了起來,在花園里來回踱步。他舉起手腕看了看,已經(jīng)七點多了。一彎弦月不知何時,已掛在靜藍的夜空。
你靜靜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滿月居于夜空。
泰戈爾的這句詩突兀地出現(xiàn)在夏時雨的腦海。夏時雨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柔軟起來。算了,不等了,還是去她辦公樓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走進醫(yī)院主樓,夏時雨打聽了一下,正準備走向電梯,這時一樓的手術(shù)室門“呯”地打開,幾名護士端著醫(yī)療器具走了出來,臉上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欣慰。
“真的是太緊急了?!?br/>
“還好有任醫(yī)生在?!?br/>
“是啊?!?br/>
哦?是驚鴻哥剛做完手術(shù)?鹿小朵不會也在吧?夏時雨基本確定鹿小朵也參與手術(shù)了。
夏時雨放松下來——沒想到鹿小朵這家伙,也是個工作狂,雖然沒提前和他打個電話,但同為醫(yī)生,夏時雨還是理解她的。
不過,這么輕易放過她,顯得夏時雨多沒有存在感。不行,晚餐得讓她多出點“血”,哼,還敢放他鴿子!
夏時雨正這么想著,又有兩名醫(yī)生從手術(shù)室出來。手術(shù)室門一開一合之際,兩個熟悉的身影顯現(xiàn)。
手術(shù)室里,鹿小朵正溫柔地幫任驚鴻脫下濕透的罩衣。手術(shù)室的燈光明亮,夏時雨清晰地看到,鹿小朵眼里的憐惜,仰慕,和繾綣情深。
一目了然。
心口如遭一記悶擊,夏時雨不禁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他怎么忘了,鹿小朵一直喜歡的人是驚鴻哥!
沒看見的時候,總覺得是一個玩笑。而鹿小朵又是一個這么喜歡搞怪的人。如今這一幕就在眼前,才分外覺得驚心動魄,分外覺得刺眼。
他呆呆地望著,看著互相幫忙的兩人,是那樣的默契,那樣的和諧。驚鴻哥,也并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樣心靜如水吧……
任驚鴻和鹿小朵說笑著,一起走出手術(shù)室。
門口已空無一人。
“師父,大家都在說,還好你在醫(yī)院附近?!甭剐《浯浇菕熘p松的笑意,她不經(jīng)意看到了墻上電子鐘的時間,猛然想到了什么。
“糟了!”
任驚鴻關(guān)切地看向她:“怎么了?”
“和夏時雨約了吃飯!師父我先走了?。 甭剐《滹w奔而去。糟糕,那家伙肯定正在罵她。
任驚鴻想叫住她,嘴張了張,又停了下來。不知為什么,原本手術(shù)成功的喜悅,因為鹿小朵的離開,變得索然無味。
察覺自己的心情,任驚鴻呆呆地看著鹿小朵遠去的身影。
鹿小朵自然不知任驚鴻的心情。她先是心急火燎直接跑到花園餐廳,沒有看到人。要是平時,約好了卻沒有等到人,鹿小朵早就火冒三丈了。此刻她巴不得夏時雨根本就沒來。抱著這種僥幸的心理,她又往夏時雨家而去。
鹿小朵小心翼翼地打開夏時雨家的門,躡手躡腳地往客廳走。
米哆突然道:“小……”
“噓!”鹿小朵急忙豎起食指在唇邊,示意米哆不要出聲。
客廳里一片黑暗,夏時雨坐在地毯上,正對著電視屏,入神地打著游戲。鹿小朵這才松了一口氣。
待鹿小朵適應(yīng)了黑暗的光線,這才發(fā)現(xiàn),客廳地板上到處是垃圾食品,一些撕開的,一些沒撕開,胡亂地扔在各處。鹿小朵搖搖頭,收拾起一旁的垃圾,一步步走到夏時雨旁邊,蹲下看著他,夏時雨卻絲毫沒有反應(yīng)。
“原來你沒有出門啊,嚇死我了。還好還好……”
夏時雨絲毫沒有理她的意思。
鹿小朵十分頭疼,她一個箭步,擋在了電視屏前。夏時雨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總算肯看著她了,鹿小朵急忙解釋:
“我剛準備下班,恰巧有個患者啪地就昏倒在我面前了,你說我能怎么辦,只能送進手術(shù)室了……出來的時候一看已經(jīng)七點多了,我到花園餐廳一看沒人,馬上就奔過來了!”
夏時雨看了鹿小朵一眼,神色黯然。是的,你從來都沒騙我,是我,太自以為是。他覺得自己沒有力氣說話。
“喂,你理理我??!”鹿小朵叫了起來。
夏時雨苦笑了下。好吧,就讓他們的牽扯,到這里為止吧。
“你沒看見我的電話么?!?br/>
“電話?”鹿小朵才想起,進手術(shù)室前關(guān)了手機后,一直忘了開機。她打開手機一看,夏時雨竟然打來了33個電話。
“抱歉,我關(guān)了機,一直忘了打開……你打這么多,你去了餐廳?”鹿小朵立即明白過來。
夏時雨面無表情地點頭。
鹿小朵更內(nèi)疚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的。”
夏時雨退出游戲,關(guān)掉電視機,一言不發(fā)往房間走。
鹿小朵緊跟在后面:“喂,你就這么……進去了?沒有其他要跟我說嗎?”
有啊,有很多要說。你能不能不要喜歡驚鴻哥?能不能改為喜歡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夏時雨就打了個寒顫。只有女孩子這樣追著他跑,他平生第一次,也嘗到了這種求而不得的滋味。
不,不,他不要這樣。他從來不求人,即便他父親不愛他,他也不在乎……既然鹿小朵有喜歡的人,那么,就決絕一點吧——
“哦,我很榮幸地通知你,你的信用已經(jīng)透支了,你回家吧,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打掃了?!毕臅r雨的口氣一如往常,嘲諷中帶著冷酷。
鹿小朵嚇了一跳。啊呀,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都解釋了,怎么還生氣啊,并且氣成這樣,都要趕她走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夏時雨當著鹿小朵的面,“呯”一聲,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
鹿小朵一個人傻呆呆地站著幾分鐘,然后開始呼喚米哆。
“米哆,米哆你出來……”
米哆沒空理鹿小朵,它正在時雨臥室里,低聲勸著夏時雨:
“時雨,你真的要讓小朵走嗎?”
夏時雨沒有吭聲,將頭深深地埋進柔軟的枕頭里。一如小的時候,無人安慰,他撲進奶奶的懷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