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謎4】

    陳浚震驚著走到棺木前。

    這一刻，他幾乎就要忘記找到賀生的初衷。

    那具被施了術(shù)法依然完好保存至今的女尸正似沉睡者，安詳?shù)奶稍诠啄局?。一身烈紅的裙裳托映著那張慈睦的臉，竟還有些嫣紅。

    賀生不急不緩道：“即便是死，她還是要守著她的女兒，如何都不肯離開雪玉鞭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等待輪回?！?br/>
    寧可魂飛魄散，也不愿意放開身上背負(fù)的責(zé)任。

    這便是賀樓施，從賀樓一族慘遭迫害開始、從三姐妹被逐出舊都開始，她的包袱已慢慢堆積，直到死也不曾卸下。

    “竟是被你找到了！”陳浚不可思議，“西南王連日派人都找不到王妃的尸身，可你……”

    賀生拎起一旁的酒壇子倒了一盞，飲下：“我拼盡一切將她從暗靈手里奪回來，費了那么大的勁，當(dāng)然會好好藏著，怎可能再讓蕭曲靖帶走?！?br/>
    他嘆了口氣：“可她還是被帶走了，被那些紛爭毫不遲疑帶走……她不愿意呆在這里，我也沒辦法……”

    陳浚聽到賀生冷冷一笑：“若不是為了蕭曲靖擅自喚來暗靈，她根本不會因那個交易而死……”

    石棺兩側(cè)的白燭已經(jīng)燃到了底。賀生說到這停了下來，熟練地走到一側(cè)掏開那個裝著雜物的木箱，取出新的白燭點上。

    秘密仿佛觸手可及，賀生既然將他帶來此地，想來也已經(jīng)做好了將秘密與他共享的準(zhǔn)備。

    “那是……什么樣的交易？”他低問賀生，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wěn)平靜。

    賀生將新點的白燭放好，抬眉看了他一眼：“不如公子先說，《玉屏卷》現(xiàn)在在何處？”

    陳浚本就不打算對他隱瞞，頃刻探手入懷將畫卷取出來。

    “這便是《玉屏卷》？”賀生神色難測，陳浚亦從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把畫卷遞給他：“我想知道解開畫謎的方法?！?br/>
    “呵……”賀生卻并未接過，只是笑了一聲，忽然俯身到石棺中，毫不避諱，在陳浚疑惑之時，掏出長卷，“公子，我這也有《玉屏卷》?！?br/>
    “怎么會……”握劍殺敵的手在此刻捏緊了手里的卷軸，骨節(jié)分明，青筋輕易可見，“莫非，你我手中會有其中之一是贗品？”

    若是自己手中拿的是贗品，難道連皇帝都被騙了？或者說，自己費盡心機策劃的楚徽宮之變，竟是白歡喜一場？

    “公子既然已將《玉屏卷》的藏處告訴我，我便兌現(xiàn)方才的話，告訴公子有關(guān)施兒和暗靈的交易。”賀生將石棺合上，一面望著逐漸消失在視線里的女子的面容，緩緩道，“這也正是解開畫謎至關(guān)重要之處……”

    陳浚斂眉，聽他說道：“和暗靈交易的代價，便是施兒要將祭司力量奉獻于它。殺戮之后……”

    回憶起那場滅國的戰(zhàn)爭，賀生眉眼間不再有酗酒時的無謂之色。

    彼時，賀樓施不知道自己竟會召來那么多麻煩。那個時候，三千驍軍和蕭曲靖一同被淮軍困在栗鎮(zhèn)，而昆玉城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連年的戰(zhàn)爭讓這個兵力困弱的王國漸漸支撐不下。她一國王妃，此時唯有的籌碼便是從姐姐手上傳承的祭司力量。

    幽林深谷，聽聞千年前便是賀樓族起源之地，只因先祖隨著南唐開國皇帝一同取下江山、被捧上天官之位后才逐漸忘卻故土。

    賀樓施僅憑著一點記憶，孑然一身悄悄離開昆玉前往北面的幽林尋找暗靈，要以祭司力量來交換三千驍軍和蕭曲靖的性命、讓睦遠(yuǎn)國反敗為勝。

    “應(yīng)當(dāng)是與暗靈完成了血誓……”賀生想到自己追到幽林時的那一幕。

    賀樓施將自己幻作神物之形，聯(lián)手暗靈逼退上萬淮軍以后，便被它帶回幽林，然而，賀樓施卻在將死之時突然反爾，玉鞭被她留給了蕭鈺，在赤手空拳的狀況下她竟然同暗靈拼死廝殺，毫不畏懼，卻如何都不愿交出祭司力量。

    賀生趕到之時，空闊的濃霧密林間，決斗已經(jīng)結(jié)束，剩下的只有成敗。暗靈正肆無忌憚的吸食她身上的力量，他只聽到女子唇間傳來一句話——“祭司的力量，只能留給賀樓氏的繼承者?！?br/>
    “她憑著這樣的信念，一向不輕易撒謊、溫厚敦和的女子卻對暗靈編織了最大的謊話，拼死守護族氏的一切?！辟R生神色莫幻的看著石棺，仿佛能看到女人重生一般，“我?guī)貋?，卻還是沒能熬過一天。我以縮減壽命的代價凝聚她的魂魄、保存她的尸體，可她一向不聽我的話，仍是走了，但……前幾日的光束，的確奇怪啊，祭司力量當(dāng)年已被暗靈吞噬，難道……”

    “暗靈來過！”陳浚忽的沉聲說道。

    賀生鎖眉。

    然而，陳浚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頃刻，便問他：“如此，解開畫謎之法……”

    “只有從暗靈手里奪回祭司力量，傳承祭司之位，才能以血祭之法來解開畫謎。”賀生拿過他手中的畫卷，唰的將四幅畫卷一一展開，嘆道：“血統(tǒng)和純正的力量，才能辨別畫卷真假?！?br/>
    陳浚驀然舒了口氣，那么說，祭司并不是蕭鈺。

    然而，頃刻回過神，驚問道：“連你也不知道哪一幅是贗品？”

    “承襲天下的秘密藏在畫卷中，先祖豈會輕易將此交出來，所以說，這天下早晚都得是賀樓氏的，祭司的力量并非輕易可得，更何況想要擁有力量的祭司之血，呵……除非，祭司甘愿以身祭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