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何振才坐在自己的教導(dǎo)員辦公室里，悠然地剔友上傳)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凈，連茶幾都擦得能照出人影來。桂寶善和洪常波剛剛把屋子徹底地給收拾了一遍走了，擦過的地磚上水還沒有干。何振才望著這一切，心里面非常滿意。
自己女兒的工作問題解決了，這是最讓他高興最讓他舒心的一件事情。是人家洪常波幫著解決的，看看，自己當(dāng)初結(jié)交下他就是沒有錯嘛！洪常波原來是金都公司的員工，自己通過洪常波認(rèn)識了金都公司人事部的呂部長，又通過呂部長的努力，金都公司總裁麥詠興同意接收自己的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金都公司工作。現(xiàn)在女兒已經(jīng)上班快一個月了，每天坐公司的班車，背著小挎包，戴著太陽鏡，儼然一位現(xiàn)代化的高級城市白領(lǐng)。沒有人家洪常波怎么能有今天呢，人都是生活在社會中，生活在現(xiàn)實中的，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用得著的人就要交下，這是絕對沒有錯的，也是立身處事的一個原則。他為自己的英明決斷感到滿意，感到高興�，F(xiàn)在，自己和桂寶善、洪常波的關(guān)系愈發(fā)密切了，自己盡其所能地照顧好他們，讓他們好好地為自己幫忙，為自己服務(wù)，這就叫做互通有無，也可以說是互補，互相得利。尤其是洪常波，這名犯人有著那么大的背景，自己是必須要結(jié)交下的，無論如何也虧待、冷落不得的。他的背后有金都公司，有總裁麥詠興，那是一個在北河呼風(fēng)喚雨、手眼通天的人物啊！能攀上這棵大樹，自己不就已經(jīng)一步登天了？所以對待洪常波是萬萬不能有絲毫怠慢的，自己和他的關(guān)系只能越來越密切，決不能出任何的差紕。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嘛，不為自己利益考慮的人，那是不存在的。
現(xiàn)在，那個年輕的陳志偉又出差走了，自己開始代理三中隊中隊長。盡管時間不會很長，但畢竟現(xiàn)在是自己直接說了算，利用這個時間好好照顧照顧洪常波他們，好好發(fā)展發(fā)展同他們的關(guān)系，還是非常有必要的。今天早上出工后他就已經(jīng)在犯人隊列前宣布：由桂寶善任犯人領(lǐng)班組長，洪常波任車間犯人調(diào)度員，協(xié)助政府開展工作，實質(zhì)上就是把中隊的權(quán)力交給了他們，自己既交下了朋友，又樂得清閑，何樂而不為？說同他們的關(guān)系就是朋友或是哥們兒也不為過，人必須要有幾個好朋友，鐵哥們，不管他們是干什么的，只要是對自己有利，那就都是沒有任何不妥的。
一邊兒想著，他一邊兒來到門前推開了門。他的辦公室在一樓，沒有走廊，門外面就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正是秋季，一點兒云彩也沒有，天湛藍湛藍的，氣候溫和，感覺非常舒服。他的心情就有如這天兒一樣，非常的晴朗，非常的舒暢。不遠處的芙蓉樹已經(jīng)落葉了，微風(fēng)拂過，嘩啦啦地飄下一片。他在門外面站了一會兒，好好地吸了會兒新鮮空氣，然后又回到了屋里。無所事事中，他忽然想起抽屜里還有一只收音機，很高檔的，很漂亮，功能也很多，是洪常波前不久托人在外面送給他的，索性就聽一會兒京劇吧，這個時間，應(yīng)該是給老年人播京劇的時候，最好是播，他現(xiàn)在對程派非常感興趣，還會唱上那么幾句。女兒的問題解決了，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靜下心來好好地欣賞一會兒京劇，那真是一種享受�。�
他喝了口桂寶善為他沏好的茶水，從抽屜里找出收音機，坐下來，打開了，靜靜地欣賞起來。果然是京劇，雖然不是，但也非常好聽，大概是某個新出名的名角唱的吧？他坐在沙發(fā)上，就著優(yōu)美的韻律一邊敲著自己的大腿，一邊用腳踏著地板，輕輕地跟著哼唱起來。心里面那種美妙的感覺，真的是難以用語言所能描述出來。
寬闊的車間，來來往往的推車穿梭而過，吊車在頭頂轟轟巨響。桂寶善趾高氣昂地在前面走，后面立刻就有好幾個人跟上來，噓寒問暖，拿這遞那�？纯�，這叫什么？——權(quán)利！
香煙遞上來了，桂寶善接在手里，馬上有人給打著了火。抽一口，感覺真是香徹心肺，美！在三中隊，甚至整個一監(jiān)區(qū)，只要有何教當(dāng)權(quán)，他姓桂的還是好使嘛！雖然他也看出來了，那個新來的小陳隊長厲害得很，兩眼就如同兩把機槍，什么也逃不過去，但有何教在，估計他也沒那么容易下得了手，那么自己索性就放下心來吧，人生就是如此，得快活且快活。自己在監(jiān)獄里里里外外的也待了快二十年了，什么沒看明白？社會就是這么回事，監(jiān)獄里更是如此。他就不信有不吃腥的貓兒，何況現(xiàn)在自己又多了個鐵哥們兒，那位洪大翻譯，一個活財神，他們聯(lián)了手，在一大隊還有擺不平的事兒？索性活著一天神仙一天，耍他奶奶的！
車間里的生產(chǎn)正在進行，耳朵里全是機床轟鳴的聲音。桂寶善在車間里面巡視著，后面跟著好幾個“嘍啰”。洪常波在不遠地方正在以犯人調(diào)度員的身份檢查生產(chǎn)�，F(xiàn)在這車間基本就是他們的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不服氣的，一定得狠狠地收拾，還要冠以“協(xié)助政府治理后進犯人，打擊反改造分子”的名義，反正有何教兜著，他們怕什么呢？
桂寶善正在慢慢地走著，忽然間，看見不遠處的車間的鐵大門被擠開了一條縫，他清楚地看見新犯人修大坤從外面慌慌張張地進來了，懷里抱著一個編織袋，看樣子袋子很沉，修大坤臉都漲紅了。他左右看了看，便急急忙忙地竄進了車間的維修室里。離著不足五十米，桂寶善看見了，洪常波也看見了。
“咦，這小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洪常波過來低聲問道。
桂寶善也看到了，他們徑直來到了維修室里。維修室是車間負(fù)責(zé)機床、線路維修的犯人的休息室，也是簡單的操作室，地面上滿是機床配件、零部件、管鉗、扳子、沾滿油污的破手套，四周是犯人工具廂和更衣廂，前面是幾把破木椅子，雜亂地鋪著些破草墊子，爛被褥。
“把工具廂打開！”桂寶善看了看緊鎖的工具廂，瞪起兩只三角眼，盯著修大坤大聲喝令道。
修大坤的臉“騰”一下子紅了，他嘴角動了動，吭吭嘰嘰地說道：“沒，沒啥，就，就是——一點吃的！”
“放屁！讓你打開就趕快打開！”旁邊一個跟幫犯人喊道。
修大坤磨磨蹭蹭地打開了工具廂，桂寶善一把把他推到一邊兒，從里面拿出死沉死沉的編織袋往地上一倒，“咕咚”一聲，一大塊銅錠落在了水泥地面上，地面都砸破了，少說也有幾十斤。
“他媽的，說，這是咋回事？哪兒偷來的？”
修大坤嚇得“撲嗵”一聲跪在了地上，臉色都變得慘白了，說道：“桂頭，桂爺，饒，饒了我吧，我，我......我在下料車間門口撿、撿的！”
“放屁！你**咋那會撿？我待了十七八年了，咋一回也沒撿著？到現(xiàn)在**還不說實話，對你這種破壞監(jiān)規(guī)的反改造分子，就得嚴(yán)厲制裁，來呀，給我打！”
三四個犯人跳過來，好幾只腳沒腦袋沒屁股地朝修大坤身上踹，修大坤在地上打著滾，殺豬一般地嚎叫著：“唉呀——，別，別打了，我坦白，我招供——！”
桂寶善一擺手，犯人們住了手，桂寶善坐在破椅子上，得意洋洋地翹著二郎腿，說道：“他媽的，不信就治不了你！什么他媽桂爺、桂祖宗的，咱們都是犯人，平等的，別亂叫��！說吧，咋回事？哪兒偷來的？”
“是，是下料車間犯人從余料里偷切下來的，讓我去取來的！”
“下料哪個犯人？”
“朱長久�！�
“你們要把銅弄哪去？想干什么？”
“下午基建大隊犯人邱天亮上我這來，把銅拿走。他們那正在蓋樓打地基，他求人把銅用拉水泥的車?yán)鋈�，到外面換成錢，然后拿回來我們?nèi)齻�平分。我們過去曾經(jīng)是同案，早就認(rèn)識�！�
“好小子，他媽的，你們賊性不改，串通一氣，盜竊國家物資，這還了得？等我告訴何教去，再上報獄政處，你們幾個狗東西等著加刑吧！”
“哎呀，桂爺呀，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桂寶善剛要往外走，外面進來一名中年犯人，是蘇朝東，修大坤學(xué)習(xí)維修技術(shù)的師傅。
“哎哎哎，桂頭桂頭，桂二哥，算了吧，”蘇朝東拉了拉桂寶善，說道，“都是犯人，吃改造飯的，不容易，何苦呢？他剛進來還不到一個月呢，你這一舉報，少說也要關(guān)他半年禁閉，外加一個記大過，重一點還興許加刑，他這十來年徒刑不廢里了嗎？哪兒還想翻身減刑��？算了吧，他跟我一回，還挺懂事的，看在咱們一起待了十多年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嗯——，”桂寶善翻了翻眼睛，看了看旁邊一直沒有做聲的洪常波�？赡苁呛妥约簩嵲陉P(guān)系不大吧，洪常波倒是沒做任何表態(tài)�！澳呛冒�，”桂寶善裝出一副大人大量的樣子，“看在老蘇的份上，饒你小子這一次。往后再讓我抓住，殺你個二罪歸一。我問你，往后我的話你聽不聽？我的命令執(zhí)行不？”
“聽！聽！桂爺呀，只要您饒了我這一回，您說啥我聽啥，您讓我干啥我就干啥，我給您當(dāng)牛做馬都成��！”
“唉，誰讓我有好生之德呢，看你小子這副熊樣，放了你吧！六子，把銅料拿庫房去，放原料柜里鎖好啊，這可是證據(jù)，往后你小子要是敢賴賬，可別怪我不客氣。這事到此為止啊，誰也不許瞎說瞎講究去，傳到政府耳朵里，全他媽得吃不了兜著！都出去吧！”
洪常波和其他幾名犯人出去了，桂寶善故意磨蹭著不走，等屋里沒人了，桂寶善剛要假裝往外邁步，修大坤連忙從更衣廂里取出一條香煙塞到桂寶善手里。
“桂頭，一點意思不成敬意，您老留著用吧，今兒個這事多虧您了，往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
“嗯，”桂寶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怪不得老蘇夸你呢，還他媽真挺懂事。往后別桂頭、桂頭的啊，讓人聽著不好。我不告訴你了嗎？咱們都是犯人，平等的，都是來接受改造、奔向新生的，叫名就行啦啊，實在不愿叫名，叫二哥也行。我問你，往后真愿意跟我走？”
“愿意愿意，打心眼里愿意，我巴不得呢，還怕你不要我呢！”
“那好！往后跟著咱哥們兒走，還能有虧吃？實話告訴你吧，這兒就是咱們哥們兒的天下。我和何教的關(guān)系你們當(dāng)然也知道。只要有何教在，咱們就吃得開！我問你，陳隊長和何教誰官大？”
“當(dāng)然何教官大！”
“就是嘛，就是陳隊長回來了，他也得聽何教的！往后機靈著點啊，凡事多上我那問問，不許再胡整了��！”
“是嘞，二哥放心吧！”
桂寶善揣好香煙，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雖然是秋天，中午天氣依然很熱。吃完了午飯，正是休息時間。犯人們大都鉆進休息室里，靠在破椅子上打著瞌睡，也有的三五個湊在一起打撲克，下棋。車間里一時很肅靜。
靠近西面的一個休息室里，有一只原本酸洗用的大塑料槽子，此刻，不少犯人正在把熱水嘩啦啦地倒進去。水盛得差不多了，一名犯人用手試了試，然后笑嘻嘻地沖桂寶善說道：“桂頭，好了，您請！”
“嗯�！惫饘毶菩臐M意足地點了點頭，脫光了衣服，跳進槽子里面去了。整個身體泡在熱水里，那種舒服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他索性閉上了眼睛，把整個腦袋也全浸在了熱水里，幾分鐘后再露出來的時候，光禿禿的腦袋瓜子上呼呼地冒著熱氣。
桂寶善一邊兒把水往身上撩，一邊兒往四下里看。屋里有十三四個犯人，正在這兒服侍他的有五六個，其余的，有的正昏昏欲睡，有的還在吃東西，還有幾個正在看圖紙。他清楚地看見辛子恒、田明德、少宏友等幾名犯人一邊兒看圖紙，一邊兒向他這里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尤其是辛子恒，眼神里明顯充滿了不屑。
“呸！”桂寶善在心里暗暗地罵道，“狗東西，敢跟老子唱對臺戲！”他索性從槽子里跳出來，渾身上下冒著蒸汽，立刻有一名犯人過來，用搓澡巾在他的背上用力地搓了起來。
“喲，桂頭，可挺下貨的，這一搓就起一層泥卷�！�
“一會兒搓完了，讓老奚頭給你老捶巴捶巴，按按摩，這老頭兒的手法還真不錯，保你又解乏又舒服。前兩天還給我捶來的，真挺好�！�
“是嗎？一會兒我試試！”
搓完了，桂寶善又跳進了槽子里，外面有人給他往身上撩著水，還有人點著了一支香煙，放進他嘴里。
桂寶善抽了一口，肯定是中華煙，味兒真香，又淡雅又甜酥。
辛子恒、田明德、少宏友幾名犯人從水槽子旁邊過去，出了休息室。辛子恒沖著休息室的門口狠狠地啐了一口，低低的聲音罵道：“呸！混蛋！兔子尾巴，長不了！”
洪常波靠在破椅子上，雖然也閉著眼睛，卻一點兒也不困。大半年前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一間幽暗的屋子里，窗簾拉得緊緊的。一桌高檔的酒席，就坐的卻只有兩個人：洪常波的對面，坐著一位金發(fā)碧眼的洋老頭——m國梅恩公司駐金都集團總代理羅納德。
“洪sir，這是一杯壯行酒，飲下它，你就要慷慨上路了！”羅納德把一杯紅葡萄酒高高舉起，說道，“趙sir不在，去南方踢比賽了，否則，他一定會和我一起在這里為你壯行的！你是一位真的猛士，我代表趙sir，代表我們同盟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順風(fēng)，干杯！”
碰杯聲，兩個人把葡萄酒一飲而盡。
羅納德把酒重新倒?jié)M，一邊敬菜一邊說道：“洪sir，我為我們同盟有你這樣的戰(zhàn)士而驕傲，為我們的組織擁有你這樣的猛者而自豪！我們當(dāng)初沒有看錯人！趙sir和我當(dāng)初發(fā)展你加入我們的組織，看中的就是你的忠誠，你的智謀，以及你的勇氣！能夠完成這次任務(wù)的，你是最佳的人選！你放心，你潛入監(jiān)獄后，我會立刻把五十萬元打入你的賬號上，既做為你的活動經(jīng)費，又算是給你個人和你的家庭的一筆補償。還有，麥總裁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的工資照常支付，對此你不必有任何擔(dān)心。你依舊是我們公司的一員，我們會經(jīng)常有人去看望你的，包括趙先生！雖然他是一位知名人士，影響頗大，拋頭露面多有不便，但他也一定會代表我去看望你，同時也會和你時刻保持聯(lián)系。你在監(jiān)獄期間，他就是你的上級，為了確保安全，你們單線聯(lián)系，你有什么樣的要求，有什么問題，存在什么困難，需要什么樣的幫助盡管對他說，他會把你的話傳達給我，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順利完成這次任務(wù)是我們共同的責(zé)任。請相信，我們這次行動一定會成功的，勝利屬于我們！”他茶色眼鏡后面的藍眼珠子緊緊地盯著洪常波，胸有成竹地說道，同時又高高舉起了酒杯：“來，為了我們的勝利，再干一杯！”
“干杯！”洪常波又碰了杯，把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他已經(jīng)感覺有些暈乎乎的了。
“您放心吧，羅納德先生！”洪常波說，“我這次去，一定圓滿完成任務(wù)，一定把監(jiān)獄最有價值的機密送到您的手里！我一定不辜負(fù)羅納德先生和趙先生對我的信任，我會克服一切困難完成任務(wù)！”
“好！”羅納德非常高興，“我要的就是這句話，我也相信洪先生一定會成功的！你要知道，當(dāng)初發(fā)展你加入同盟的時候我就說過，以人權(quán)為借口攻擊中國，就是我們同盟當(dāng)前的一個最重要的任務(wù)，而在這其中，中國監(jiān)獄又是我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切入點！因此，得到中國監(jiān)獄的第一手資料和核心機密，便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一項工作，也是同盟總部給我們下達的一項重要任務(wù)！不過你放心，我們還有非常充足的時間，因此我不會給你設(shè)定具體的時間限制。你這次潛入監(jiān)獄后，一定要在充分保護好自身的基礎(chǔ)上再開展工作。你知道，保護情報人員一直是我的一貫的原則，我不會不擇手段不計后果地去完成一項任務(wù)！你為這次行動做出了很大的犧牲，保護好你是我的第一要務(wù)，獲取機密是排在第二位的。你潛入監(jiān)獄后，一定要想辦法站住腳，在潛伏好的基礎(chǔ)上開展工作。在特定情況下，你也可以提出申請，我們會考慮讓你暫時撤出來，離開監(jiān)獄，好好休息，當(dāng)然是通過合適的途徑，以合乎中國法律規(guī)定的方式進行。在你自己認(rèn)為可以重新回到監(jiān)獄的時候再重新潛伏回去，我們的任務(wù)又是不能不完成的，對此，不冒一點風(fēng)險也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嗎？”羅納德的眼睛依舊緊緊地盯著他。
“是，我知道，謝謝羅納德先生！”洪常波點點頭，說道。
“嗯，很好！還有，對于中國監(jiān)獄，我們也絕不能低估對方，決不能掉以輕心。就目前的情況看，受各方面條件和因素的制約，中國監(jiān)獄還不能做到與外界完全隔絕，不能做到徹底杜絕外部因素的滲透，他們的部分工作人員警惕性不高，這些，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有利條件。但是，也必須看到，他們當(dāng)中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是極有警惕性的，具有極高的戰(zhàn)略心里的，因此，我們?nèi)f萬不可掉以輕心！你進入監(jiān)獄后，一定要尋找可以利用的條件，尋找可以利用的人員，一定要想辦法拉攏，使其最終為我們所用，我們會在外面積極地配合你，幫助你，至于更具體的，那，就只有靠你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這些我早就想過，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我一定會做好這一方面的一切工作�！�
“監(jiān)獄畢竟是監(jiān)獄，失去人身自由，行動受限，不可能和這里一樣，”羅納德抬起頭來，說道，“對此，也要有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不過我相信這一點困難對于洪先生來說，還是應(yīng)該能夠承受的！”他的雙眼緊盯著洪常波。
“放心吧羅納德先生，吃這點苦對我來說還不成問題！”
“那，我就放心了！”羅納德松了口氣。他站起來，在屋子里踱了幾步，又用不太高的聲音說道：“你的代號是h3，我們的這個計劃就叫做‘h3’潛入計劃。h是你英文姓名之中的第一個字母，這個計劃是你、我、趙先生我們?nèi)斯餐芯恐贫ǖ模虼似鹆诉@么一個名字。你進入監(jiān)獄以后，對于他們的任何機密，我們都是歡迎的。據(jù)我所知，中國的監(jiān)獄本身也是高度保密的企業(yè)，都有很多的嚴(yán)格保守的商業(yè)機密，對此，我們也是非常想要得到的�？傊畬τ谖覀儊碚f，對于同盟來說，任何的國家機密商業(yè)機密內(nèi)部機密，我們都是需要的，一但得到都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利益！這是我們永恒的追求！一會兒你就到財務(wù)部去吧，那里沒有人，你可以輕易把保險柜破壞掉，里面有三萬元現(xiàn)金，你可以拿走。晚上就會有人報案，當(dāng)然，警察會不費力氣地抓到你，很快你就會因盜竊罪被判處徒刑，進而順利潛入監(jiān)獄，至此我們這個計劃的第一步也就順利地實現(xiàn)了。洪先生，再見了，祝你好運！我盼望我們在成功的那一刻再相聚，那時，我會把你和趙先生，以及你們的家人一起送到m國去，送到那自由的國度里，你們一起去享受那天堂般的生活！好了，洪先生，愿我們早日再相見，祝你馬到成功！”
洪常波也站了起來，兩只不同膚色的手握在了一起。
洪常波睜開了眼睛，絕大多數(shù)犯人都還在午睡，車間里靜靜的。
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潛入監(jiān)獄大半年了，不僅已經(jīng)站穩(wěn)了腳跟，而且俘獲了何振才，使他已經(jīng)完全聽命于自己，為自己所用，而且通過他已經(jīng)建立起了一條便于內(nèi)外聯(lián)系的通道。雖然這期間他也試探性通過何振才送出了一點不會引起何振才警覺和注意的東西，但是無論是趙一飛還是羅納德，對此都并不買賬，明確向他指出：根本沒有價值，距離監(jiān)獄的核心機密還很遠，必須加大工作力度！這兩個家伙，就知道向他伸手，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有多難！何振才那樣的人畢竟是極少數(shù)，更多的都是姜云山、陳志偉那樣的人，警惕性極高，素質(zhì)和責(zé)任心極強，什么也不可能打動他們，騙過他們，有他們在，他連起碼的行動都要受到極大的限制，還談何搞到機密？就是傳出去的那點毫無價值的東西，還是趁陳志偉去公安局，何振才管理的時候才弄來的呢，就已經(jīng)使他付出了冒險。這里是監(jiān)獄！是嚴(yán)格與外界隔絕、嚴(yán)格保密和高度戒備的地方，在這里搞情報是那么容易的嗎？況且入獄大半年來，他早已經(jīng)看得清清楚楚：中國監(jiān)獄正在越來越快地步入現(xiàn)代化，文明化，規(guī)范化，高科技化和開放化的軌道，服刑人員的人權(quán)早已經(jīng)得到了最充分的、最全面的保障和不斷的提高，羅納德的那些論調(diào)明明就是對中國監(jiān)獄的污蔑！說白了，你們就是想竊得監(jiān)獄所掌握的國家機密進而達到你們同盟那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發(fā)牢騷也無濟于事，抱怨更沒用！羅納德和趙一飛是不會聽這些的！誰讓自己當(dāng)初一心幻想著一夜暴富，從趙一飛手里借來大筆的高利貸去投入商戰(zhàn)，去炒股，去賭彩票，結(jié)果卻賠了個血本無歸呢？之后就只好被趙一飛一步步控制住，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就只有在他們的要協(xié)和鼓動下，加入他們的所謂的同盟，死心塌地地為他們賣命了！回頭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不過羅納德這個洋老頭說話倒也是算數(shù)，現(xiàn)在自己不僅賬號上有著大筆存款，而且他還會經(jīng)常委派人到監(jiān)獄來探望自己，甚至就連趙一飛，也親自來監(jiān)獄探視過，使自己在生活上確實維持著較高的水平，在監(jiān)獄里受人照顧。而且據(jù)說連自己的家人也受到了他們很好的保護，當(dāng)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被他們嚴(yán)格地控制起來了！所以說，現(xiàn)在自己就是射出去的箭，只能向前，不可能回頭！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跟著他們走，真要是成功了，將來舉家遷往m國，遠遠地離開這里，去享受那人間天堂的生活，橫豎也不錯！人生在世就應(yīng)該賭一把，搏一把！索性拼了命吧！只要早一天把需要的東西搞到手，成功的可能性就會高一些，自己就會早一天離開這里。抓住一切有利的時機，動手吧！
想到這里他從破椅子上站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屋里四五名犯人都在睡覺，從休息室的門望出去，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陳志偉又出差走了，何振才代理中隊長，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他知道何振才是主管政治工作的，他那里一定掌握著很多機密的文件和資料，掌握著很多內(nèi)部信息。他決定現(xiàn)在就去教導(dǎo)員辦公室看一看，他的手里是掌握著何振才辦公室的鑰匙的！于是他理了理囚服，輕輕地出了休息室的門，離開了車間。
外面，白花花的太陽，照得連路面似乎都要融化了。甬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看不到。他抬頭看了看，藍藍的天上，一絲云彩也沒有。唉，但愿自己能早日呼吸到那自由的空氣，去重新享受那燈紅酒綠的生活吧！他快步向前走著，很順利，一個人也沒碰到。路過監(jiān)區(qū)生產(chǎn)科，也就是機床廠廠部的時候，他聽到那里傳來了陣陣說笑聲，可能是生產(chǎn)干部們吃完了午飯，正在利用午休時間娛樂吧？他知道諸多的商業(yè)機密就保存在那里，保存在機床廠總工程師馮和明的辦公桌和文件柜里，那里也是他早晚要去的地方！他又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來到了監(jiān)區(qū)管教科樓下。
這里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破舊的三層小樓，三樓是監(jiān)區(qū)長姜云山的辦公室，二樓是管教科，生了銹的鐵樓梯就在外面。一樓就是教導(dǎo)員何振才的辦公室，門鎖得緊緊的。洪常波左右看了看，沒有人，便從囚衣上兜里拿出鑰匙，打開了屋門。
屋里光線很充足，窗明幾凈的，很整潔。那是上午他和桂寶善剛剛打掃完的，為了打掃衛(wèi)生的方便，以及因為他和何振才的關(guān)系，他才保有教導(dǎo)員辦公室的鑰匙的。他關(guān)好門，快步來到了靠在東墻的文件柜前面，逐一用手撥弄著厚實的柜門，試圖找到一扇沒有上鎖的。猛然，他的手一動——
一扇沒有鎖上的柜門打開了！他抑制住怦怦的心跳，迅速把手伸進去，拽出一些材料翻看起來。終于他看見，那左上角的“注意保密”幾個字，那朱紅的印章，無不刺激著他的瞳孔——沒錯，是內(nèi)部資料，是機密！他激動得冷汗順著額角淌了下來！他一邊快速地翻看著，一邊迅速思考著要不要現(xiàn)在就把它們帶走藏匿，考慮著這樣做的后果，忽然——
“沙沙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迅速把文件放回去，關(guān)好柜門，一把抄起了墻角的笤帚——
門開了，何振才走了進來。
看到正在掃地的洪常波，何振才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說道：“喲，又收拾上了？剛剛收拾完的，不臟，休息會兒吧！”
“不累！”洪常波抹了一把汗，說道。
何振才坐到了沙發(fā)上，洪常波立即泡好一杯茶水，放到他的面前。
“呂部長最近沒來看你呀？”何振才問。
“最近沒來，大概是工作太忙了吧？”
“那可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哪！以后有了機會，我一定要好好地謝謝人家！”
“不用，都是自己人，客氣啥。”
“他是你的上級？”
“也可以說是吧！人家是人事部的部長，公司的中層領(lǐng)導(dǎo)，我是資料部的翻譯，普通職員，差著好幾級呢！”
“是啊，都是自己人。人嘛，就應(yīng)該是這樣，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墻，人生在世，保不齊誰就會用到誰，我總主張凡事不能太叫死理，不能太過呆板，差不多就行，能過得去就過去，對誰都好，你說呢？”
“就是嘛！”
“人都是生活在社會里的，生活在群體里的，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凡事與人方便，也就是與己方便�？捎行┤�......唉，算了，管不了那么多，說了也沒用，不說了，辦好咱們自己的就行了！”
“何教對我的幫助和好處，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欸，用不著用不著，都是自己人，互相幫忙嘛，不用客氣。好了，屋子夠干凈的了，你快回去休息去吧，保養(yǎng)好身體，這比啥都重要�！�
“是，謝謝何教，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
洪常波出了教導(dǎo)員辦公室，沿著甬路往車間走。一陣秋風(fēng)吹過來，使他感到后背透骨地涼，他用手一摸，原來汗已經(jīng)溻透了。秋天就是這樣，中午異常炎熱，日頭稍稍往西一歪，氣溫就會迅速下降。他一邊在心里回味剛才的情景，一邊暗暗慶幸，終于見到了那需要的東西！何振才的警惕性并不是太高，文件柜沒有全部鎖死的時候雖然極少極少，但只要教導(dǎo)員辦公室的鑰匙還在他的手里，就一定還有機會！想到這里他的心里很興奮，加快腳步往回趕。車間里正傳來隆隆的機床轟鳴聲，生產(chǎn)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他要回到那里，以犯人調(diào)度員的身份督導(dǎo)生產(chǎn)，檢查質(zhì)量，指導(dǎo)犯人勞動，督促他們改造，這，是何教導(dǎo)員給他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