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籃球穿過空空如也的籃圈，落到地面上繼而又彈起。

    布魯斯愣了愣，突然一擺手臂，喊了聲：“YES！”

    “好啊！投得真漂亮！”場邊的林紫萱拍起手來，笑得特別燦爛。

    程飛抿著嘴，笑著與跑過來的布魯斯擊掌，又回頭看著林紫萱。那‘女’孩的微笑是如此陽光，眼里閃著明亮的光芒，讓程飛倏忽間回到了昔日的時光。那時的情景是多么像啊，程飛在場上打球，余靜一直在旁邊看著、看著……

    他使勁搖了搖頭，甩去了這段回憶。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人和事？他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xiàn)在時過境遷，甚至站在了不同的半球。

    “Chen！”布魯斯打斷了程飛的思緒，發(fā)球給程飛。

    出于之前的運(yùn)球手感，程飛完全沒有再嘗試拍球，直接回傳給了布魯斯。接著，他開始繞著場地跑了起來，似乎是無規(guī)則地跑動，實質(zhì)上卻蘊(yùn)含著某種戰(zhàn)術(shù)的可能——張平亞的基礎(chǔ)戰(zhàn)術(shù)理論已經(jīng)深入了他的肢體與靈魂。

    而高個子黑人這次不敢再放程飛投籃了，他總是盡可能地橫在程飛與布魯斯之間。

    不過，正如程飛所預(yù)料到的，布魯斯的控球和傳球功夫的確是一流的，他們之間似乎也存在著某種心有靈犀的默契。程飛一個反跑，突然甩開高個子黑人的同時，布魯斯的球就傳了過來，時機(jī)恰到好處！

    還是那樣，程飛接球起跳，半空中還有一個微微往后仰的動作。一方面，他要避開里奇‘蒙’或者高個子黑人可能的干擾；另一方面，他在嘗試后撤步以及后仰跳投的感覺。

    凌空一頓，五指張開，籃球脫手而出！

    “嘭！嘭！嘭！”籃球依舊無聲無息地穿越了籃圈，落在地上。

    “OK！NiceShoot！”布魯斯狠狠地一掄手臂，跑過來與程飛擊掌！

    程飛微笑著活動活動手腕，指尖的感覺不僅僅還在，仿佛比半年前還要好，似乎那籃球都不是程飛要投進(jìn)去的，而是自己就注定要鉆進(jìn)籃圈。他難以置信，在歇了這么長時間沒碰籃球后，那手感居然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盯死他！沒吃飯嗎？”里奇‘蒙’朝那個高個子黑人吼了起來。

    布魯斯控球逡巡到***附近，又‘交’給了罰球線附近程飛。但此時高個子黑人‘逼’得很近，他揮動瘦長的手臂，形成了難以逾越的控制面，然后身體往前壓。

    程飛雙手持球，側(cè)身面對那黑人，暗忖：這才有點打籃球的意思嘛。

    沒有運(yùn)球，他以左腳為軸，突然身體向右旋轉(zhuǎn)，雙手猛地往上一揚(yáng)！高個子黑人急忙移步過來，立刻被這個假動作晃得高高地飛了起來，同時懊惱地大叫一聲！

    程飛輕松地往左運(yùn)球一次，腳步輕輕一跳，在高個子黑人重新跳過來封蓋之前，以絕對標(biāo)準(zhǔn)的姿勢投籃出手。他知道，這一球絕對會進(jìn)。

    連場邊的黑人都知道，他們當(dāng)中有人發(fā)出了“噢”的一聲絕望喊叫，眼睜睜地看著那球毫無疑問地穿過了籃圈，依舊是無聲無息。連續(xù)三個球，全部都是空心！

    “Oh，No！Soonderfulyouare！”布魯斯搖頭嘆道，“程！我不知道你投籃這么厲害，簡直是百發(fā)百中的神投手！我太崇拜你了！”

    “Shit！”里奇‘蒙’的臉漲紅了，“Apureshooter！你打球太丑陋了，中國小子，打球要像男人一樣強(qiáng)悍，notkeepshootingandonandon！”

    程飛冷冷地說道：“打敗你就足夠了，廢話什么？”

    里奇‘蒙’啐了一口痰，罵道：“YOUSUCK！”

    “OK！”程飛淡淡地說道，“Beatme，thenISUCK！”

    里奇‘蒙’推開那個高個子黑人：“滾到一邊去，我要和這個中國小子單挑！”

    程飛揚(yáng)手就把球傳給了布魯斯。正如布魯斯所說，只要不是里奇‘蒙’上來，他根本不怕任何人，在身高僅僅一米七零的“小豆丁”面前，可憐的高個子黑人完全被晃得沒有半點辦法，就差一***摔倒在地上了?？粗剪斔姑鎺ёI諷地炫耀球技，程飛也忍不住贊嘆起來。

    布魯斯連續(xù)幾次晃過高個子黑人，就是不出手投籃，他繞過半場，把球‘交’給了程飛。

    程飛雙手持球，俯下身來，盯著眼前的里奇‘蒙’。實際上，里奇‘蒙’根本沒有防守者的姿態(tài)，他們這些玩慣了街球的少年，都習(xí)慣了進(jìn)攻，而防守?zé)o非就是依靠臨時的反(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文.學(xué)網(wǎng))應(yīng)和身體素質(zhì)進(jìn)行的。但是里奇‘蒙’畢竟動了真格的，而且身體素質(zhì)很是變態(tài)，程飛不敢輕視。

    這是一場中美少年在街頭的單挑，完全不同的籃球文化的‘激’烈撞擊！

    程飛不敢運(yùn)球，擔(dān)心遭到對方搶斷。他猶豫片刻，突然一個晃動的假動作，接著就起跳，搶投出手。誰料，里奇‘蒙’一躍而起，“啪”的一聲正好蓋下了這一球，程飛轉(zhuǎn)身就要去搶，里奇‘蒙’兇猛地擠到了他，抓起籃球，轉(zhuǎn)身就往籃下沖去！

    程飛后悔不已。這算是什么單挑！換在以前，他定然會采取持球快速啟動，配合急停跳投或者上籃，要么迅速晃開對手重心，抓住時機(jī)投籃得分?？蛇@種完全無意義的一個假動作后起跳，完全低估了對手的能力！

    布魯斯一見里奇‘蒙’帶球沖了過來，嚇得直往后退！

    在場邊的一片唿哨聲中，里奇‘蒙’抬手把球丟到籃板上，接著雙腳躍起，人在空中形成月牙狀，抓住彈起的籃球，一個兇猛的雙手大扣籃，震得程飛目瞪口呆！

    當(dāng)真是爆發(fā)力與沖擊力的視覺盛宴，不愧是野馬隊的頭號球員！

    “OH！”里奇‘蒙’惡狠狠地一甩胳膊，仰天長嘯，然后諷刺地瞪著程飛。

    程飛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很紳士地邀請里奇‘蒙’去發(fā)球。他絕不愿意在這些美國‘混’‘混’的面前‘露’出半點驚詫和怯意，這與國內(nèi)的程飛真的有天壤之別了。

    里奇‘蒙’運(yùn)球開始進(jìn)攻，程飛負(fù)責(zé)防守。

    “程飛加油！”林紫萱用國語喊道。

    程飛耐心地慢慢調(diào)整重心、移動步伐。里奇‘蒙’盯著程飛的眼睛，開始了眼‘花’繚‘亂’的運(yùn)球表演，身體大幅度地旋轉(zhuǎn)、晃動，但是程飛很快就發(fā)現(xiàn)，只要不被對方的運(yùn)球表演晃‘亂’了眼睛，身體的重心并不那么容易失去。

    只要不失去身體的重心，他就能夠控制眼前的里奇‘蒙’。

    他從未對自己的防守技術(shù)那么有信心?？厍驔]了，突破沒了，哪怕投籃的手感也沒了，他也擁有一身防守的本領(lǐng)。這身本領(lǐng)經(jīng)過張老頭的鍛造，經(jīng)過許健、張蕭笛、劉科、崔俊等諸多國內(nèi)高手的錘煉，已經(jīng)與他融為一體。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就在里奇‘蒙’一個大幅度溜球換手的同時，程飛突然出手了！

    那兒有一個很大的破綻，里奇‘蒙’的‘花’式控球在程飛看來，有一部分已經(jīng)超出了控制球的臨界點。在這個點之外，程飛有充足的時間和反應(yīng)，去抄截這一球！

    里奇‘蒙’玩了那么長時間街球，從未想過彌補(bǔ)這一點的破綻。這是街球手的思維定勢，而不是他們的能力問題。因此，當(dāng)里奇‘蒙’手里的球被程飛斷下的時候，他似乎還未意識到，只顧著往前沖去。手里一空，讓里奇‘蒙’愣了一下。

    程飛一手?jǐn)埱颍瑑H僅運(yùn)了一次，兩步過去，已經(jīng)閃電般地掠至籃下！

    這就是職業(yè)球員的習(xí)慣，以最快的速度，沿著最便捷的路線，抓住最難得、最保險的機(jī)會，萬無一失地去得分。程飛人在空中，手臂筆直地伸向籃筐，籃球在手掌中輕輕一躍，無聲無息地穿了籃圈！

    “YES！”布魯斯像公‘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竟然跳起舞來！

    4：1，這位中國少年在攻防兩端竟然完全壓倒了野馬隊隊長里奇‘蒙’，風(fēng)卷殘云般連取4分，根本就不給對方反擊的機(jī)會。他的每一次投籃，都毫無疑問地命中籃圈，顯然，他的手感熱得發(fā)燙！

    “OK！OK！”里奇‘蒙’點著頭，擺著手，“Goon！”

    再有一球，這場比賽就結(jié)束了。里奇‘蒙’隱隱感到了一絲恐懼，面前這個中國少年，絕不僅僅是普通的籃球愛好者，他的投籃準(zhǔn)得可怕，而且看動作，無疑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球員。莫非，這個中國人如傳聞中那樣，會法術(shù)，或者，懂功夫……

    思緒紛‘亂’當(dāng)中，程飛已經(jīng)持球站在了里奇‘蒙’的面前。

    無論如何，里奇‘蒙’決定拼盡全力防守這一球，即便是犯規(guī)，也不能讓這個中國小子就這么給自己剃了個光頭。那對于在這一帶成名的里奇‘蒙’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

    程飛深吸一口氣。其實，他的心中也很忐忑，雖然目前手感奇好，但他感覺能把握的機(jī)會并不多。光投籃準(zhǔn)確，是無法贏得比賽的，程飛當(dāng)然深知這一點。尤其在講究單打技術(shù)的一對一、二對二的半場比賽當(dāng)中。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

    那就只有拿出最好的武器了。

    程飛持球不動，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突然起步掠向里奇‘蒙’的左側(cè)！這一步雖然也很快，但是程飛感覺明顯喪失了以前的速度和節(jié)奏。盡管如此，程飛還是捕捉到了比里奇‘蒙’快半步的戰(zhàn)機(jī)，一次運(yùn)球，拔地而起，一切都足夠了！

    里奇‘蒙’根本沒有想到對手竟然直接起跳投籃了，他收住追防的腳步，跳了起來！

    可他的起跳高度雖然恐怖，卻也防不住程飛的投籃了。

    那是后仰跳投，程飛后仰的幅度非常之大，完全超乎了里奇‘蒙’的預(yù)料。實際上，這次后仰跳投，也脫出了程飛的控制，他現(xiàn)在缺乏對身體的調(diào)適能力，以至于做出了這么夸張的動作。就在程飛后仰的時候，他已經(jīng)感覺到不對，急忙半空中就出手投籃了！

    這是一次非常倉促的后仰跳投，甚至有幾分滑稽。

    程飛“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里奇‘蒙’回過頭，看著籃球劃過極其高的弧線，幾乎是掉了下來，竟然再度穿過了籃圈！

    “MyGod！”里奇‘蒙’半張著嘴，不可思議地?fù)u搖頭。

    “程！***的真是天下無敵！”布魯斯抑制不住‘激’動，跳過來一把拉起程飛。

    程飛看著籃筐，自嘲地?fù)u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投籃就必進(jìn)，這種超乎技術(shù)的投籃感覺，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過了。第一次感覺到，還是在一年多前的那個夜晚，王志文帶他第一次投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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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家的路上，布魯斯一路都在吹口哨，興奮地搭著程飛的肩膀，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程，你這是真人不‘露’相，居然能把里奇‘蒙’打個5：1！太厲害了！”

    程飛笑了笑，“還好吧，只是運(yùn)氣比較好，投出去的球都進(jìn)了?！?br/>
    “這也要謙虛呀！”林紫萱笑靨如‘花’，“你打球很好呢，比我見過的那些黑人球員都要好！”

    “你也懂籃球？”程飛驚訝地問道。

    “不懂，”林紫萱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云，“就是覺得你打球的動作很好看?！?br/>
    一行人說著說著，走到了程飛住的那個街口。林紫萱倒是與程飛住在一個街區(qū)，但布魯斯的家就比較遠(yuǎn)了，必須去車站搭車，他正要與兩人告別的時候，林紫萱忽然叫住了他，然后從包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綠綠的票子——正是剛才贏下來的賭金，總共有一百七十二美元，這在當(dāng)時的美國，已經(jīng)不算少了。

    布魯斯瞪著那些美鈔，眼睛里發(fā)出綠光。

    “這些錢，我拿走我的十四元，”林紫萱說道，“剩下的都給你們拿去吧！”

    程飛連連搖頭，“那怎么行？這是你贏來的錢?！?br/>
    “但是在球場上流汗的人是你們呀！”林紫萱笑道，“我只是坐在旁邊看看，給你們加加油，如果我拿了這些錢，心里會很不安的?！?br/>
    布魯斯張口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眼睛只盯著那些錢。

    “你收著?！背田w說道。

    “給你?！绷肿陷姘彦X塞到了程飛的的手里。

    程飛又把錢推了回去：“你收著。”

    兩人就這么固執(zhí)地把大把鈔票推來塞去，誰都不愿意拿。布魯斯實在看不過眼了，“等一會兒！你們中國人搞什么??？一大把錢都不想要？來來，我來！”他說著，毫不客氣地從林紫萱手里搶過了鈔票，然后飛快地數(shù)出了幾張，塞到程飛的的手里，“喏！我們平半分，一人拿八十六元，OK，我閃了！”

    沒等程飛說話，布魯斯這小個子飛也似的跑過了街角，不見了。

    “這……”程飛為難地拿著錢，又要塞給林紫萱。

    林紫萱趕緊后退兩步，正‘色’道：“你再這樣我生氣啦！再說我又不缺錢，你可以去買雙球鞋嘛，以后打籃球不要再光著腳了，萬一有玻璃渣怎么辦？”

    程飛笑著嘆了口氣，說道：“恐怕沒有這個必要，以后也不會有機(jī)會再去打球了。好吧，這些錢我就收下了，但是有個條件?！?br/>
    林紫萱笑道：“怎么？還想勒索我?。俊?br/>
    “當(dāng)然不是，”程飛漲紅了臉，支吾半天，才說道，“我……我……要不我請你吃頓飯，就算謝謝你今天幫的忙，好嗎？”

    林紫萱開心地笑了，她想了一會兒，說道：“好是好，不過你要等我一會兒。”說著，她就走開了。程飛就站在街口，收好了錢，仔細(xì)地回想起剛才的那場球賽來，此時才有些后怕。畢竟人在異國他鄉(xiāng)，他雖說打敗了里奇‘蒙’，但不確定對方是否還會來找場子，尤其是里奇‘蒙’這種在當(dāng)?shù)匦∮忻麣獾娜宋?。?dāng)初真不該意氣用事，心血來‘潮’，跑到球場上去的……

    程飛正苦惱地想著此事，林紫萱走了過來。

    長這么大，程飛是第一次請‘女’孩吃飯，而林紫萱也顯得不是那么自然。兩人緊張兮兮地走上街，“偷偷‘摸’‘摸’”地鉆進(jìn)了一家泰國餐館，仿佛很怕熟人看見似的。尤其是程飛，東張西望，把點菜的任務(wù)全部‘交’給了林紫萱。

    咖喱‘雞’塊、冬‘陰’功湯……隨著一道道美味的泰國菜端上來，程飛食指大動，很久沒有嘗過美味的他，幾乎顧不上在‘女’孩面前應(yīng)有的體面了，狼吞虎咽起來。偶然間抬頭，他看到林紫萱也不是那副淑‘女’模樣，紅紅的‘唇’邊沾著好些咖喱汁。

    兩人相視一笑，緊張的氣氛頓時就化解了，話題也就隨之打開。

    原來，林紫萱和她的家人早在五年前就來了美國，當(dāng)時有她和母親、爺爺（父親在林紫萱小時候就因病離世），而三年前，她的母親卷入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耗盡了本來就不多的財產(chǎn)，人也因為過于‘操’勞而患上重疾，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她和年邁的爺爺相依為命。

    林紫萱的故事讓程飛頗有同病相憐之感，因為他們都是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正常家庭的人。林紫萱回不了臺灣，程飛也回不了中國大陸。

    兩人邊吃邊談，無意中拉近了距離。

    就在程飛為找到一位他鄉(xiāng)知己而高興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終于還是找上‘門’來了，也許，這也影響到了程飛未來的生活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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