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一共有四層,二層和三層是雅間,一般不愿意露面的客人都會上樓去,自然了,他們的花費也會更高。至于四層,老板娘說是自家的地方,不接待客人。一樓大堂中央是一個舞臺,一直打通到樓頂。
今日似乎不少人都知道百花樓的花魁娘子要公開露面,所以一樓大廳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平日里,這花魁娘子是很難見到的,她一般都在三層那間最奢華的房間里,若要見她,只有那出手最為闊綽的客人才有機會。
文瑞雪和荷葉坐在一樓大堂一張靠近舞臺角落的桌子邊,看得出來百花樓為了花魁娘子費了不少心思,整個大廳都布置得美輪美奐,幾丈長的綢布從房梁上垂下,房頂還吊著一個巨大的彩色繡球,臺子周圍墜著繡有絹花的彩帶,成群結隊的舞女們在臺上你來我往。
席間伺候的侍女也都是精心打扮,每個人的表情都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即使是手里拿著重重的托盤,可是侍女們的步子也都走得輕快極了。
按照安排花魁娘子應該是在后面才會出來,當然有不少人都等急了,可是卻沒有一位客人表現(xiàn)出不耐煩,這些平日里唯我獨尊慣了的達官貴人們居然都在這家百花樓里收斂了性子。
倒不是說他們耐性有多好,這一來見到花魁娘子的機會確實不多,這些人自然愿意等待;更重要的是這些顯貴們都默認了這百花樓后面有惹不起的人,至于那惹不起的人是誰,是做什么的無人知曉,反正就是惹不起的人。
從前也有來百花樓鬧場子的,還是為大官家的兒子,后來那兒子被扒光了衣服丟在自家門口,而且事情居然不了了之,百花樓一點沒受到影響,依舊是夜夜燈火通明,迎來送往,所以也就沒人敢招惹百花樓了。
終于到了花魁娘子出來的時候,三層最中間那扇門打開了,一個身著緋色長裙的女子被婢女們簇擁這走出來,站在平臺的紅木欄桿之后,低頭朝著下面的人們展露笑臉。
由于文瑞雪所在的地方是在是太角落了,她只能看見那花魁娘子的緋色長裙的一點裙邊兒,只是光聽著這下面人們的沸騰就能感受到花魁娘子得多受歡迎了。
荷葉去打聽了一下,得知花魁娘子名叫云霧,長得貌美至極,擅長吟唱小調,一口吳儂軟語聽的人全身都酥了。還精通樂器,能歌善舞,平日極少見人,只是每一個見過她的客人都像是沒迷得丟了魂似的,都盼望著能再見一次。
而這花魁娘子的出場自然也和其他人不同,兩個身著勁裝的侍女站在她兩邊,攬著她的腰身,運起輕功,直接從三樓將云霧帶了下來。在云霧將落未落之時懸掛的繡球被打開,雪花般的花瓣從天而降,兩個侍女無聲退下舞臺,只留云霧踩著花瓣就這響起的音樂在臺上翩翩起舞。
云霧的腰肢細得驚人,仿佛一只手掌就能夠握住,她不知在臺上轉了多少圈,緋紅的裙邊隨著轉動鼓起,她看起來像是一只振翅欲飛的紅***,一直隨著配樂的節(jié)奏越來越快的飛舞。
終于轉動停止了,云霧撲倒在鋪滿花瓣的舞臺上,透過緋色的紗衣可以看見她后背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以及兩片薄薄的肩胛骨。這樣的謝幕顯然點燃了臺下男人們的熱情,仿佛一根被引燃的引線直接將滿屋的**給點著了。
男人們毫不吝惜錢財,手里提著花籃去收銀票的侍女根本來不及,一疊一疊的銀票被扔到舞臺上。
云霧稍稍直起上身,朝著臺下人致謝,這下文瑞雪看清楚她的長相了。的確是一個漂亮的女子,五官和晉祁人比起來更加深邃一些,依稀有些苗疆的長相。臉小膚白,額頭中央戴著一條孔雀藍吊墜,讓她看著有些神秘色彩。
從文瑞雪的角度正好對上云霧的側臉,讓她心驚的是這人的一雙冰冷的眼睛,沒有絲毫感情,修長的脖子揚起,看起來高高在上,仿佛這滿堂因她而沸騰的人群都與她毫無關系。文瑞雪透過自己戴著的面紗望向云霧,就只看見她自顧自地從臺上站起來,順著臺子側面的臺階走了下去。
見云霧要離開,沸騰的人群再也阻擋不住了,他們朝著云霧的方向擁擠。文瑞雪和荷葉被擠到了一邊,靠在柱子上。
三層一間雅間里幾個尊貴的男子透過紗簾看著下面的一切,靠近窗邊的男子看起來年長些,嘲諷一笑道:“呵,一幫子刁民。”
另一個男子附和道:“太子殿下說得是。”
“這老五轉性了,平日不是就數(shù)他愛來這百花樓?!?br/>
太子程勵看著一晚上興致缺缺的程顏,一邊摟在懷里的女人一邊朝著屋子里其他的公子哥調笑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靖王殿下近日一直在尋一位紗面美人,聽說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所以這些胭脂水粉自然入不得眼了?!?br/>
程顏聽了這些人調笑的話皺了皺眉頭,不想?yún)⑴c這些人的調侃?;蛘哒f他聽了這些人對那位紗面美人的評價叫他聽了有點刺耳,雖說根本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可是程顏就是不想叫別人隨意評價她。
程顏說了一句想要透透氣,從隔間走到走廊,順著往樓下的大堂里看,竟然出現(xiàn)了他不敢相信的場景,他幾乎覺得自己是眼花了,只是他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直接順著三樓平臺運著輕功飛身下樓。
四層據(jù)說是私人地方的雅間里,一個身著水色錦袍的男子看著樓下的場景自言自語了一句:“有意思?!?br/>
而這個男子身后,靠近門口的地方跪著一個緋色衣裙的女子,若是靠近一些就能看清這人竟是剛才在下面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云霧,她的姿勢恭順極了,整個身體都伏在地上,眼睛緊緊盯著窗前人的靴子,仿佛窗邊的人就是掌管她的一切的神明。若是叫文瑞雪現(xiàn)在在看見她的眼睛,定會驚訝,這人竟然一下子就有了感情。
程顏在擁擠的人潮里一把握住文瑞雪的手腕,將她帶到了百花樓之后一處安靜的小巷里,文瑞雪就一路被程顏拉著跑,見他終于停了下來,喘了口氣問道:“不跑了?”
程顏這才反應過來一直抓著人家姑娘的手腕,急忙松開,臉頰飄上一層淡淡的紅色,叫文瑞雪看得笑了起來,這人竟然害羞了?!
文瑞雪此時的錐帽已經(jīng)被擠掉了,不過還好她今日準備齊全,還戴了一層輕紗附面,只是露出了眼睛。
程顏看著面前的文瑞雪,今日她露出了一雙眼睛,狡黠靈動、神采飛揚,雖然那日在珍味樓只憑借錐帽掀開的一角,他就斷定這女子一定絕色,而今日看到這雙眼睛竟然美得出乎他預料,他不禁忘了開口。
“臣女聽聞殿下在尋紗面美人,不知殿下找臣女何事?”
程顏連忙回道:“自那日一別之后,在下一直在尋找姑娘下落,夜不能寐。記得姑娘說過有緣定會相見,如今再次見面,不知姑娘可否給在下一個機會,為姑娘作一幅小像。”
程顏一番話說得懇切,文瑞雪展顏一笑,把發(fā)鬢之間一支鑲嵌紅珊瑚的簪子取了下來,塞到程顏手里:“殿下,君子不行無邀請之約,今日就當?shù)钕聦ξ蚁铝税萏?,下次有緣之時,自然會給殿下作畫的機會?!?br/>
說著文瑞雪提起裙邊,腳步輕快地朝巷子另一頭跑去,長發(fā)隨著晚風飛舞,衣角裙裾飛揚,漂亮得就像一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