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吃完飯的中原中也主動去房間里把那本童謠拿出來，交到斑目一輝手上。

    成功換來斑目一輝的一個“？”。

    再如何黑暗殘酷，這本書畢竟是兒歌童謠，為了方便認讀，每一句話的平假名都標注得很清晰——中也認識五十音，即使有些漢字不認識，也能磕磕絆絆的讀懂內(nèi)容。

    他雖然說是不適合中也看，但其實也沒有明令禁止不準……沒想到崽還挺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

    但看著站在他面前背起手撇過臉去，一副主動坦白中又透著幾分別扭模樣的中原中也，斑目一輝終于沒忍住上手揉搓了把，就像rua到了夏日里被曬得暖洋洋的小橘貓那般心滿意足。

    什么異能力者不異能力者的，到時候再說。

    隨即，他將這本童謠集還給這只可愛崽崽，心情愉快的去睡覺了，留下抱著書分外迷茫的中原中也。

    這算是……被允許繼續(xù)看了？

    接下來的日子按部就班，但斑目一輝能感到局勢緊張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大，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客流量變少，連類似那晚的槍|擊火并事件也不再是個例。

    但聽店長說隔壁橫濱租界內(nèi)的情況要糟糕得多，隨著海外戰(zhàn)況的逐漸惡化，政府愈發(fā)無力、也不敢插手租界的治安問題。有這種好機會，各國軍閥操控的代理人紛紛下場，各個組織都在這座港口城市里斗得你死我活，搶起地盤時，就像在搶一塊無主的香餑餑。

    斑目一輝倒覺得這里也已經(jīng)足夠混亂了，他推開公寓的窗戶時，能看到外面的深坑開始被流民占據(jù)，陸陸續(xù)續(xù)搭起了簡陋的棚屋。

    他開始有點擔心中也崽一個人出門會有事，但目前看起來還好，雖然街道兩旁出現(xiàn)了些坐在地上乞討的流浪者，但至少他們不會突然從大衣里掏出一把沖|鋒|槍，無差別發(fā)動狂暴的美式居合術(shù)。

    除此之外物價也有些上漲，但總體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nèi)。

    他自身對生存質(zhì)量沒什么太高的需求，扣除固定支出后多余的錢則全給了中也，讓他隨便花都行。

    但就目前家里沒有多出任何稀奇古怪的新玩意來看，自家崽似乎非常有理財與節(jié)儉的意識，從沒亂花錢過。

    就是依舊在堅持換著給他買各種各樣的食物，在一聲聲的【難吃】中毫不氣餒這點，讓人既感動又無語凝噎，最后化作對這具鬼王身體恨鐵不成鋼的詰問——消化一下人類食物怎么了！人肉是蛋白質(zhì)，豬肉大豆牛奶就不是蛋白質(zhì)了？干嘛這么挑食，給這慣的！

    話雖如此，這具身體也沒有半點想要習慣人類食物的意思，依舊只能靠睡眠來恢復能量，效率非常低。

    等斑目一輝終于拿到第三個月的薪水時，氣溫變得更加寒冷，是隨時能欣賞到雪景的季節(jié)。

    這間舊公寓肯定沒有配備空調(diào)，而因為自身變成鬼王體質(zhì)的緣故，斑目一輝對冷熱的感知變得不那么敏感——直到某天聽見中也打了個噴嚏，他才反應(yīng)過來該給崽穿厚衣服了。

    為此，斑目一輝特意挑了個休息日，帶著中原中也去了趟商場買衣服。

    海外傳來的戰(zhàn)況變得更糟了，到處都是征兵的宣傳海報；行人步履匆匆，商場也不再繁華而熱鬧，有許多是關(guān)門歇業(yè)的狀態(tài)。

    有幾家店的門口還有尚未來得及清理干凈的碎玻璃，一看就出自那些暴力犯罪組織的手筆。

    斑目一輝本來還在思考如果中也問起來要怎么和他解釋，結(jié)果他似乎習以為常，僅是瞥一眼后就挪開了視線，半點也不驚訝。

    “出來買東西時經(jīng)常能見到?！敝性幸矟M足了他的好奇心，口吻平淡說道，“上次也是，有個人在我面前被打死了?！?br/>
    “…你怎么沒告訴過我這件事？？”

    斑目一輝整個人都驚了。他旁觀火并現(xiàn)場那是仗著自己死不掉，但萬一中也無辜路過卻被流彈擊中，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收到消息的那刻會有多暴怒。

    “……也沒有什么好特意提起的?！敝性幸侧止疽宦?，視線只落在兩旁的商鋪上，沒有去看斑目一輝，“反正我又沒什么事?！?br/>
    或許應(yīng)該說是本來以為會有事……但結(jié)果其實沒事，那反而沒必要說出口，白白讓對方擔憂。

    “這實在很危險，”斑目一輝的眉心緊緊擰著，看起來是在十分認真的思索，“得想個辦法……”

    他并不想徹底限制中也的外出，畢竟那間公寓真的很小，七八歲又是活潑好動的年紀，怎么能把崽一直關(guān)在家里不出門；但目前的社會治安愈發(fā)混亂，無數(shù)火力兇悍的組織如雨后春筍，在這片土地上進行養(yǎng)蠱式互相搏殺，不決出最后的贏家則永無休止。

    相比之下，中原中也的表現(xiàn)要淡定得多，他不介意自己一直待在家里，對出門也并沒有強烈的欲望。

    大多時候，出門只是為了購買三餐和生活必需品。最近物價上漲過快，他便買了本簡單的家常料理冊，開始學著自己做飯。

    做出來的第一樣菜品是賣相清奇的雞蛋羹，味道可能也不好，但斑目一輝很給面子的全部吃光了，讓中原中也高興了很久。

    然后連著做了好幾天。

    因為眼下商場里都沒什么人，斑目一輝購置衣服的速度很快。他本來只打算給中也崽買兩身冬裝，但對方堅持要他也給自己買上兩件，互相妥協(xié)一步的結(jié)果就是變成了親子裝，相同款式的衣服一大一小買兩件。

    外面的天空早就黑了，回去路上僅有忽明忽暗的路燈，甚至有數(shù)盞燈泡破損，也不知道是誰干的；而被拖入戰(zhàn)爭泥潭的政府早已無暇顧及公共設(shè)施的保養(yǎng)與維修，收上去的財政大概更多轉(zhuǎn)換成了軍需。

    刮著的寒風也很冷，斑目一輝索性把新買來的外套給中也套上了，自己則依舊是單薄的襯衫與風衣。

    “你也穿?！敝性幸埠懿粷M意對方看上去病弱纏身，還如此不注重自己身體的行為。

    “我不冷?！卑吣恳惠x回答，“而你今天早上都打噴嚏了，當心感冒?！?br/>
    “哈？我才不會感冒！”中原中也立刻抗議，隨即被按了按橘毛腦袋。

    “隨便你怎么抗議，小寶寶?！苯o他挨顆扣好衣扣的斑目一輝冷酷道，“但你得聽我的，讓身體保持暖和。”

    中原中也看上去老不開心了，他擰著眉頭，視線緊盯斑目一輝靈活動作的手指，在離去前抬手握住了它——明明是冰冷的。

    “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出門曬太陽，書上說這樣也能讓身體暖和?！?br/>
    “你是想直接要了我的命嗎？”

    “……？？”

    不曬就不曬，中原中也撇著嘴走在斑目一輝身邊，看上去氣鼓鼓的——但他仍然緊攥著斑目一輝的手指，似乎是想捂暖哪怕一點也好。

    又走了一段，他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幾個孩子正圍著蹲成一圈，用樹枝和腳尖去碰著什么東西，嘻嘻哈哈的。

    “還活著嗎？”

    “好像死了啊。”

    “這么快？好沒勁。”

    “走了走了，去我家玩賽車?！?br/>
    ——樹枝被丟掉，包圍圈呼啦一下散開了，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一小團，支棱著兩只小爪爪，似乎是某種鳥類。

    中原中也的腳步遲疑了片刻，有點想要過去看看，但又不想松開手。

    斑目一輝看了他一眼，主動帶著人走向那處，發(fā)現(xiàn)確實是某種認不出來的鳥類——至少他認不出來。

    中原中也這次主動松開手了，蹲下身將那團毛絨絨捧在掌心。

    “……它好虛弱?！卑察o片刻，他對斑目一輝開口道，“但還活著?！?br/>
    “中也想要救它嗎？”斑目一輝摸了摸他的腦袋，鼓勵道。

    “那就來試試看好了?！?br/>
    正好……他突然想到了個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