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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專區(qū)亞州 會稽王羲之回家以后便把兒子叫

    會稽。

    王羲之回家以后,便把兒子叫了過來。

    書房里,匆匆趕來的王凝之看著手里的信,眼神閃爍:“平陽到底是開戰(zhàn)了啊。”

    信里只有寥寥數(shù)語:

    四月二十一,暴雨。秦苻雄率軍于黎明出城,相與苻堅援軍,內(nèi)外呼應(yīng)而戰(zhàn)。

    燕慕容恪收攏兵力, 于城南圍殲秦之援軍。

    苻堅重傷。

    秦亡者上萬,傷者無數(shù);燕已過之。

    四月二十二,苻雄趁夜攻上黨,再戰(zhàn)燕軍,慕容恪據(jù)城而戰(zhàn),不分勝負(fù)。

    夜半,大將軍桓溫率軍襲燕, 斷其糧草,封其援路。

    慕容恪率軍歸鄴城。

    桓溫撤軍。

    “已經(jīng)是十余天之前的事兒了, ”王羲之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到得此時,苻雄已留軍駐守,慕容恪也還于鄴城,算起來,竟還是我們賺了?!?br/>
    王凝之笑了起來:“不錯,洛陽,潁川,總算是回了我們手里,秦受此大戰(zhàn),一時之間也再無力南下了,而慕容恪大概是在生氣吧?!?br/>
    “他當(dāng)然要生氣了,”王羲之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北燕這些年和我大晉時常有些摩擦,但總是不吃虧的,他大概也沒想到,桓溫居然敢夜襲平陽?!?br/>
    “不過慕容俊手下的十幾萬軍, 到底是去了鄴城, 桓溫說不定惹上了一個大麻煩。他幫了苻雄,苻雄卻未必會幫我們?!?br/>
    王凝之點點頭:“接下來,就該是征西軍和燕軍的事兒了,看看是桓溫有本事拿下鄴城,還是要丟了洛陽?!?br/>
    “你覺得謝奕不該去幫他?洛陽若是出了事兒,潁川自然不保,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該不明白。”王羲之坐直了身子,盯著自己的二兒子。

    王凝之聳聳肩,“爹,您難道看不出來,桓溫想要做什么?我們幫了他,徒勞自損而已?!?br/>
    “你是如何發(fā)覺不對勁的。”王羲之淡淡說道。

    “從桓溫放走苻堅,桓沖攔截他開始,”王凝之揉揉鼻子,“桓溫逼著秦,燕交戰(zhàn), 卻不自己滅了苻堅那些軍人,不就是想要慕容恪無功而返嗎?”

    “桓溫意不在秦, 而在燕?!?br/>
    “還有,大哥給我的信里,寫著如今朝廷已經(jīng)在為前線籌集軍資糧草了,譙郡由蔡謨大人率軍拱衛(wèi),這防的,想必不是燕軍吧?”

    “當(dāng)然,我前幾日也去謝家,問過謝三叔了,這才敢肯定?!?br/>
    王羲之抿了口茶,說道:“謝安石心有城府,胸懷大志,未來若有機(jī)會,說不定能成大事。不過他這個人過于審時度勢,未必能抓得住機(jī)會?!?br/>
    大概是感受到兒子看自己的目光,王羲之一瞪眼:“怎么,老子我審時度勢,那是在為了整個王家考慮,為了天下士族考慮,他能跟我比?”

    “真是不孝子,一點兒都感受不到老父親肩上的重?fù)?dān)!”

    講道理,王凝之其實并不是很理解,這事兒怎么就突然轉(zhuǎn)變成對自己的教育了,下意識回答:“老爹,我看你日子過得也挺舒心的,這不是所有事兒都在按你的計劃進(jìn)行嗎?”

    “那只能說明我高瞻遠(yuǎn)矚,不能說明我輕松!”王羲之對于兒子的不識趣很是不爽,直接丟出一個讓王凝之瞠目結(jié)舌的消息:

    “既然你覺得謝安石很不錯,那最近就跟著他吧,正好他也跟我提過?!?br/>
    “我跟著他,干嘛?”

    王凝之下意識地抗拒,這些老狐貍們,如果可以的話,自己還是不想跟他們打交道的,勞心勞力,純純地給人打工。

    “反正你也不務(wù)正業(yè),整日里晃進(jìn)晃出的,看得人心煩,我是聽他說,對你的那些小玩意兒挺喜歡的,大概是要你去再改進(jìn)些吧。”

    說罷,王羲之就揮揮手,把兒子趕了出去。

    瞧著王凝之碎碎念的,罵罵咧咧地抱怨著,出了院子,王羲之露出個笑容,“臭小子,人懶得不行,眼光倒是不錯,能跟著謝安石學(xué)幾日,那是你的造化!”

    ……

    造化不造化的,王凝之其實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好日子要結(jié)束了。

    實在不行,自己寧愿跟著張道御去學(xué)學(xué)道術(shù)。

    什么桃木劍啊,明鏡啊,如意啊,法尺啊之類的,拿起來晃晃悠悠,擺動幾下驅(qū)鬼鎮(zhèn)邪的,不是挺好嗎?

    雖然老爹說謝安只是想讓自己研究一下那些小玩意兒,可王凝之卻不認(rèn)為這是真的,謝安才不會把心思浪費在這些東西上頭呢。

    回到小院子里,王凝之第一時間就去找妻子問計了。

    作為謝安最喜歡的晚輩,妻子應(yīng)該是很懂她三叔心思的。

    而這個時候,正抱著一本農(nóng)典的謝道韞,還在研究如何能培育出新樣式,新顏色的花兒來。

    沒辦法,發(fā)脾氣計劃被丈夫給打破了,那就要給無聊的生活,找點兒別的事做。

    謝道韞這幾天,大概是明白了為什么丈夫會覺得懷孕會讓自己覺得不受重視。

    因為實在太無聊了。

    可不就是沒事兒找事兒嘛。

    作為王家的兒媳,謝道韞覺得自己有必要對道學(xué)加深一下了解,但作為一個從內(nèi)心里敬鬼神而遠(yuǎn)之的人,要去死板教條地學(xué)習(xí),也并不能令人愉快,于是謝道韞就把目光放在了改良上。

    瞧著丈夫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進(jìn)來,謝道韞皺皺眉:“又被娘追著打了?”

    王凝之站定在妻子面前,很是哀傷:“夫人,最近你可能無法時時刻刻見到我了。”

    “就跟誰稀得見你一樣,”謝道韞撇撇嘴,丈夫說話,那是一向的夸大其詞,再說了,就算沒有,時時刻刻擠在一起干嘛?

    “夫人啊,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被針對了!”王凝之見到妻子這么不放在心上,頓時就悲從心起,絮絮叨叨地開始講述。

    一開始聽到是王羲之和謝安的安排,謝道韞還是很認(rèn)真的,畢竟這兩位,都不是那閑著無聊的人,一舉一動,往往都有含義。

    但是在丈夫的控訴中,仿佛他們都變成了折磨人的壞人,要迫害自己夫妻不能日日廝守在一起。而且還打算對丈夫進(jìn)行一些非人的教育。

    很熟稔地在腦子里過濾掉丈夫那些夸張的描述,謝道韞得出結(jié)論:“所以,是父親大人安排去跟著我三叔,讓你去擺弄些小玩意兒?”

    “是啊,一聽就是假的對吧?肯定是有什么背后不可告人的卑鄙的陰謀!”王凝之如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

    謝道韞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

    “夫人,你親愛的夫君這就要去受折磨了,你這個幸災(zāi)樂禍?zhǔn)鞘裁辞闆r?”王凝之很不滿。

    謝道韞白了一眼,“這都是你自己作的,怪得了誰?”

    “我自己作的?”王凝之愣了一下,連本來維持著的委屈模樣都停住了。

    “是啊,”謝道韞點點頭,“我告訴你,三叔雖然不見得總說真話,但沒必要,也沒道理去騙你,所以他說的肯定是真的?!?br/>
    “他到底看上我什么小玩意了,送他還不行嗎?”王凝之苦著臉,“香水?小車?還是什么?還有,我又不是第一天有這些小東西,怎么偏這時候……”

    王凝之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臉上閃現(xiàn)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是上次我跟他的那些話?”

    “你總算是明白過來了,”謝道韞笑笑,“三叔現(xiàn)在才要你過去,那想必是真的考慮過你說的格物以助民,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有什么效果,所以讓你去試試了?!?br/>
    王凝之整個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焉了吧唧的,“有必要這么認(rèn)真嗎?這年頭,大家不都是說說而已的嗎?難道我還要言行一致?這不符合我的風(fēng)格啊!”

    對于丈夫這么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謝道韞只是撇撇嘴,“這些話你去跟父親說,要不去跟三叔說,我才不管?!?br/>
    “夫人,幫幫我吧,”王凝之一臉的抗拒,“我并不想跟這種老頭子在一起辦事兒,感覺跟他們呆久了,人都會變的無趣且僵硬。”

    “我想,”謝道韞慢慢地說道,“三叔肯定是不會對你那些香水之類的感興趣,他想要的,肯定是可以大范圍使用的東西。你或許可以先做點兒準(zhǔn)備?!?br/>
    謝道韞畢竟還是愿意為丈夫謀劃一下的,尤其對方是自己家的三叔,別鬧出意見來就好。

    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苦心孤詣毫無價值。

    因為丈夫已經(jīng)在計劃,這兩天該玩些什么了。

    “事到臨頭需放膽,船到橋頭自然直?!蓖跄裾裼性~,“反正都躲不過去了,那就先抓緊時間玩吧!”

    在用手里的書卷狠狠砸了丈夫一下之后,謝道韞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觀點。

    多大點事兒,用得著勞心勞力么?

    反正不是自己勞累。

    謝道韞發(fā)現(xiàn)自己在向著丈夫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了。

    ……

    話是這么說,但坐在屋檐下,懶洋洋的謝道韞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小瞧了丈夫。

    因為丈夫看上去是在玩,實際上卻很有目的性。

    在他的號召下,家里的幾個弟弟,全都被喊了過來,然后一伙人就熱火朝天地開始了一頓瞎操作。

    在四弟王肅之明確表達(dá)了自己對玩不感興趣,只想學(xué)習(xí)的時候,王凝之語重心長:“四弟啊,讀書是一輩子的事兒,重在哪里?”

    “傳承?!蓖趺C之不假思索。

    “沒錯,”王凝之點點頭,“如今我們各地書院,教授學(xué)生,口口相傳,紙筆相和,能記載,卻鮮少可以在課堂上書寫,因為沒有那么大的紙,夫子們只能一遍遍重復(fù)地講,讓學(xué)生們加深記憶。”

    “如果,我們可以制造出一個巨大的紙,讓夫子們在上頭書寫呢?”

    王肅之無奈,只好參與了進(jìn)來。

    畢竟,作為一個讀書人,面對這種條件,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至于老三王渙之,為了讓二哥二嫂幫忙,那叫一個勤快。

    剩下的幾個,就沒什么反抗能力了,在王凝之的高壓之下,不論是不是心甘情愿,都只能被迫勞動。

    除了王孟姜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地歡快著,其他人瞬間化身為苦工。

    很快,在徐有福的安排之下,一塊薄薄的木板,被剔得干干凈凈,但一面上還是可以磨出沙面,被運了過來。

    還有買來的許多白色染料。

    然后,兄弟幾個就開始了偉大的涂抹過程。

    王徽之皺了皺眉:“二哥,就不能弄點好染料?嗆!”

    王凝之一瞪眼:“好的誰不喜歡?可那不貴嗎?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家里怎么就有你這樣好吃懶做的人!”

    被劈頭蓋臉訓(xùn)了一頓之后,王徽之老實了許多,其他人也不敢吱聲了。

    上染料,暴曬。

    看著一塊白得發(fā)亮的板子,王孟姜趴在謝道韞腿上:“二嫂,二哥這是要干什么?”

    謝道韞笑了笑,“你二哥這是想弄個東西出來湊合,面對過兩天的麻煩?!?br/>
    話說得輕松,但謝道韞也是很好奇的,聽丈夫那個話,是要弄出一個巨大的紙來,讓人可以在上邊書寫,但就看這木板,可不是毛筆能寫的,而且,這也不見得有用。

    這么費勁兒去弄出一張白木板來, 能寫幾個字?

    若是要保存,竹簡之類的好很多,若是要寫字,那就算把一些紙拼湊一下,也是一樣的效果,還省時省力呢。

    而這個時候,徐有福又指揮著人,搬進(jìn)來一小車木炭,都是條狀的,大小不一。

    王凝之蹲下來,翻翻撿撿,找出一根合適的,在兄弟們迷茫的目光中晃了晃。

    將木板立在墻邊,王凝之‘刷刷’幾筆,便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毛筆字好看,沒有了飄逸之感,也缺了曲折和緩。

    但勝在剛毅,看著便橫平豎直,頗有些剛強(qiáng)之氣。

    不等兄弟幾個表達(dá)意見,王凝之笑了笑,取過來木刷子,上頭已經(jīng)安置了許多羊毛,還被捆在一起,便不再如往日里柔軟,在那白色木板上擦了擦,那些字跡,便消失不見了。

    王肅之眼前一亮,一把撥開站在前頭的三哥,幾步走了過去,隨手拿起放在旁邊的炭條子,幾個大字寫了上去。

    站在旁邊的王凝之,笑吟吟地看著弟弟們都在上頭寫寫畫畫,又擦去。

    到底是王羲之的兒子們啊,就算是初用炭筆,寫出來的字,都各有千秋。

    除了王徽之在那兒畫烏龜。

    “二哥,若是學(xué)堂之上,用此板立于墻上……”

    王肅之爆發(fā)出極大的熱情,扭過頭來,語無倫次。

    王凝之一派高人作風(fēng),負(fù)手而立,微笑點頭,“請叫我大發(fā)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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