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紅塵作伴, 瀟瀟灑灑?! 】臻移ばδ樀卣f:“等你走了我就走,我很喜歡看那一下, 就是——那一下?!彼隽藗€吞吃下什么的鬼臉。
靜靜撅了下嘴,說:“那你可別再忽然抓住我?!?br/>
空楠擺擺手,“不會,下次抓住你肯定等你同意?!闭f完她兩步坐到靜靜的床邊, 上半身倒下去,伸了個懶腰, 掏出手機玩。
靜靜盤著腿坐在地上整理了一會,又讓空楠幫忙, 兩人合力把那箱旺仔弄進了她的小挎包里。
九點馬上就到了,她最后一遍檢查了帶好的東西, 忽然聞到一股橡皮糖味。靜靜只來得及在空楠的視線中迅速揮手, 一秒后, 她猛然消失了。
【——】
靜靜落在了一只濕漉漉的蟲巢里。
這環(huán)境看著似曾相識啊。
都不用四下找, 就在前面不遠處, 有一只相當(dāng)高大的蟲擋住了巢穴的入光口,它觸須探出幾根在身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靜靜當(dāng)然認識那是誰。
她思考了一下, 壓抑住了掏盆出來的沖動。
“你好,呃……索西斯?”靜靜試探著叫。蟲哥這個稱呼的強度太高, 導(dǎo)致她不太記得它的真實姓名。
“!”
蟲哥猛扭過身體, 吐出一個驚嘆號, 渾身的甲刺朝著她的方向炸起來。
靜靜小幅度地揮了揮手, “喲,又見面啦。”
見到是她,蟲哥的瞳膜眨了一下,慢慢收回了防御狀態(tài)。
“請稍等,穿梭者的人類?!?br/>
“啊,好的?!?br/>
靜靜縮回手乖乖地站在原地,蟲哥180°扭轉(zhuǎn)的上半身扭回去,很快又扭回來。
“不要亂動?!?br/>
靜靜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見蟲哥四只眼睛仍舊盯著她,她反應(yīng)過來,用語言回答道:“好的,我不亂動?!?br/>
蟲哥扭回去了。
在它處理不知道什么的時候,靜靜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并不是上次見面的那個蟲巢。這個巢穴比上次的要吵得多,四通的深穴里滿是簌簌聲,環(huán)壁上滿是閃著熒光的紫色東西,裝點得很漂亮,也比那個大得多。
靜靜四下打量著,不時看一眼手表。蟲哥轉(zhuǎn)過頭去過了有十分鐘,靜靜觀察到他的尾刺一直在亂動,左右拍打著地面,身下幾對不承重的足也顫動著刮擦巢穴地面環(huán)狀的土塊。
靜靜不知道這些小動作在蟲族里表達什么,但他背甲上幾乎所有的觸須都出動了,揮舞著有點忙。
靜靜想了想,小心地清了清嗓子,蟲哥立刻扭頭看向她。
靜靜打了個哆嗦。
好像貓頭鷹啊,180度。
“不要亂動,穿梭者。”它有些呆地重復(fù)。
靜靜連忙說:“我沒有亂動,我只是看你有點……不方便?”
“我沒有不方便?!毕x哥看著她的兩只眼眨了一下,抽出幾條觸須揮了幾下?!拔液芊奖恪!?br/>
說著它其中一條觸須不小心抽打到了巢穴的上壁,打下一些亮晶晶的東西,砸在它頭上,發(fā)出噔的一聲。
靜靜:“……”
她這時候才看清,蟲哥頭上扣著個跟顱刺嚴絲合縫的玩意兒。
那不是她的盆么……怎么破破爛爛成這樣了,不對。
靜靜調(diào)整心態(tài),干脆地說:“我感覺你有麻煩。”
這回蟲哥頓了頓,收回觸須,轉(zhuǎn)開了視線。
它連頭都轉(zhuǎn)回去了。
“……不要亂動?!彼孟襦洁焖频母@窣了幾句話出來。
想了一下,靜靜決定不聽它的。
她一只手伸進小包,小心翼翼地貼著巢穴的墻壁靠近了蟲哥一些。在原地站了一會,靜靜發(fā)現(xiàn)蟲哥沒什么反應(yīng),她大著膽又往前幾步,離它還有五米時,蟲哥唰一下扭過頭。
“!”
蟲哥口器裂張,蟲牙暴漲,等離子臂刃高舉。
靜靜連忙蹲下。
“索西斯!”
“……”
頭頂?shù)睦袘彝W ?br/>
靜靜緊張地整張臉皺在一塊,只敢睜開一只眼偷看。和蟲哥的視線相對,靜靜連忙道歉:“抱歉,是我不好,我不應(yīng)該作死,對不起,我錯了?!彼孪x哥不理解,換了好幾種道歉的方法。
蟲哥胸腹前的鱗甲緊緊縮著,在聽到靜靜的道歉后,緩慢地、緩慢地放松了一點。
“#%¥……!”“@@#…#&*!”“#@!”
它低吼了幾句通譯器翻譯不出來的話,才氣勢洶洶地低嘯:“不應(yīng)該!亂動!”
“我錯了,對不起,我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膘o靜從善如流地道著歉,末了有點討好地說:“嗯……兄弟嘛,對不對?”
“……”
說出這個詞,靜靜見到蟲哥胸腹排浪一樣蠕動了幾下,很快收回了攻擊姿態(tài)。
它說了句什么,靜靜沒聽清。
她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蟲哥并不想讓她聽清他這句話。
“容器。”它嘟囔著說。
靜靜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從小包里掏出個硬塑料廣口瓶,靜靜總算接住了蟲哥的禮物。她把那坨有腐蝕性還在亂扭的東西裝好,打算放進包里。
可小包不接收。
屎,這玩意兒是活的嗎?
靜靜不敢告訴蟲哥這東西她收不了,更不可能讓它換一個,只好緊緊攥在手里。
“坐??拷梢裕灰獊y動。”
蟲哥的話軟化了一點。
靜靜說:“好的?!苯又叩较x哥斜前方靠壁的一個近處,抱膝坐下來。
她注意到,蟲哥看了一會她的動作,斜落在身后的尾刺忽然抬離地面,左右擺了一下。
總共兩次見面,靜靜發(fā)現(xiàn)蟲哥有特別多肢體動作,但她都不是很懂。
這相當(dāng)不妙。
她在這個世界出現(xiàn)的頻率有點高,以蟲哥這種高度的警惕性,很容易就能見微知著地想到,如果不趕緊弄懂這個族群的內(nèi)在思考邏輯,在溝通上出現(xiàn)問題,她將會面臨頻繁的什么。
一想到挨揍靜靜就牙酸。
她把下巴靠在膝蓋上,盯著低回頭,不知道卷著什么在亂晃的蟲哥動起腦子。
先冷靜下來,從最簡單的分析一下。
按照常見的世界邏輯,生物的出現(xiàn)雖然具有偶然性,但任何一個種族發(fā)育出任何一種器官,其本身都是有因果意義的。蟲哥這個高度外形和敏感度,不用深思就可以知道這個族群的生存一定非常艱難,而且殘酷。
還有那四只大眼睛,它們的巢穴外恐怕非常黑暗。
蟲哥除了斑斕絢爛的幾丁質(zhì)外殼,沒有其他防御用的武器,雖然現(xiàn)在可能是卸甲狀態(tài),但它身上各個地方大多都選擇演化出了作戰(zhàn)用的進攻武器,也許這是數(shù)十代、數(shù)百代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選擇。
它們這里恐怕經(jīng)常有戰(zhàn)爭。
如果經(jīng)常出現(xiàn)戰(zhàn)爭,那通常有兩種可能性,自身消耗太快,為了保持繁衍而擴張領(lǐng)土攫取資源,或者為了保衛(wèi)被入侵的故土而戰(zhàn)亂頻頻。
那么……不對,等等,這件事得推翻。它無法按照人類的邏輯來推演,畢竟不是每個種族的終極目的都是繁衍。
萬一蟲哥這個種族的終極目的就是戰(zhàn)爭呢。
靜靜兩眼放空地抬了下頭。
她去過一個四維世界,在那里,三維的她就像在現(xiàn)實世界里漂浮的鉛筆畫線條人,她和召喚她去的那位四維的先生(事實上對方?jīng)]有性別)聊了一會,那里的時間像無根的水潭,可以懸停,她在那聊了很久,回來后幾乎感到心臟要爆炸了。
那位先生很溫和,無論靜靜說什么,它都接納她的想法,它也沒有對靜靜提太多自己的事。
只是在臨走時,它拉出了自己頭腦中的一縷思維,也拉出了靜靜頭腦中的想法,它把它們擺在一起給靜靜看。
靜靜平生,再沒見過比那更絢爛的東西,再沒有感到那么巨大的自卑過。
【我們的維度不同,我們的思想不同,所以我們的目的也不同。】
靜靜永遠記得那位先生的思想。
【我們并不需要繁衍,我們沒有生命,我們就是生命,我們就是繁衍。我們不追求一切,我們就是一切本身?!?br/>
那天靜靜幾乎崩潰了。
她不記得自己怎么又重新站起來的,也許之前的數(shù)百個世界鍛煉了她的內(nèi)心,但從那以后,靜靜學(xué)會了站在更高的地方,跳出人類這個身份本身,從更廣大的維度去思考。
人沒有什么了不起,哺乳動物沒有什么了不起,碳基生命也沒有什么了不起。
一丁點兒都沒有。
謙卑不是一種美德,這只是作為一個小小三維人,該懂得的最基本的事。
靜靜想得有點入神,頭頂?shù)娘L(fēng)掃過來時她下意識一矮身子,差點被蟲哥亂揮的觸須掃到。
嗯?怎么忽然就……啊啊啊又打過來了!
靜靜趕忙跳起來躲到一邊。
“怎么了怎么了?”
靜靜連忙問。
蟲哥的觸須胡亂揮著,靜靜跳躲了幾下,踮著腳尖騰挪到蟲哥身邊,緊緊靠著它。
刮颶風(fēng)的時候,暴風(fēng)眼才最平靜。
蟲哥好像亂到不知道怎么辦好,它發(fā)出一陣唧唧聲,整個下半身的肌肉都縮在一起,貼地的足卡拉卡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