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雪彌漫的皇宮內(nèi)靜謐安詳。
三兩個太監(jiān)匆匆的在夜色里穿行,刺耳的風(fēng)聲貫穿了人的耳膜。
伸著懶腰的一個小宮女打了個哈欠,推開了內(nèi)殿的朱門,里面掌燈的一個小宮女險些因為困倦摔倒,被叫醒后揉了揉眼睛。
“這么懶散,小心被人看去告你一狀!”換班的宮女語氣不好的提醒了對方一句。
“反正快要替換了,我實在是太困了?!?br/>
“行了別說了,趕緊走?!?br/>
剛睡醒執(zhí)勤的宮女瞪了對方一眼,接過燈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好。
宮女站了一會后打了個哈欠,兩個眼睛也越來越直,迷糊間她看見殿門的縫隙里好似冒出了一縷白煙,她又使勁眨了一下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后剛要驚呼,殿門就被人打開了。
“太、太子殿下?!睂m女趕緊跪下請安。
“哎,不必通傳了,省得驚擾了母后?!碧迂撌终f道。
宮女疑惑的點了點頭,剛要轉(zhuǎn)身的時候被后面一個侍衛(wèi)捂住了嘴,一刀刺在了胸口。
太子看見血皺了一下眉,“處理掉吧,所有被迷暈的宮人都給本王殺了,一個活口不要留?!?br/>
“是,太子?!?br/>
太子大搖大擺的走進皇后宮殿的內(nèi)廊,一個推門便走進了最里面的臥房。
太子從小在皇后的宮殿里長大,墻壁上每一處磕碰的印記多數(shù)都和他小時候的頑皮有關(guān),他又怎么能對這里的布局和構(gòu)造不了解。
皇后床上的床幔是落下的,透過三層的紗幔依稀可以看見里面那個人酣睡的影子。
太子向后面招了招手,“藥拿過來。”
其實皇后在太子走進來那一刻她便醒了,她一向覺淺,對聲音很敏感,只是她中的迷藥太重,雖然是醒著,身體卻動不了了。
“去,把藥給皇后灌了?!?br/>
太子的聲音皇后做夢也不會忘了,小時候太子愛哭,一被嚇到就母后啊母后的一直哭叫,她有的時候是徹夜哄著睡不著覺的,她最寶貝的兒子的聲音她怎么能忘了呢?
侍衛(wèi)粗暴的掀開了皇后的床幔,皇后睜大了眼睛只喊了一聲“你”,太子的眼睛就露出了幾分驚慌,“讓她閉嘴?!?br/>
“是?!笔绦l(wèi)捏住了皇后的下巴,直接將她的下顎掰了下來,手上的藥一股腦的往她嘴里灌。
皇后被灌得嗆咳了幾聲,雙眼快要瞪出來一般死死盯著這個侍衛(wèi)。
“啊……啊……啊……”
侍衛(wèi)糾結(jié)的看了皇后一眼,回頭對太子說道:“太子,皇后好像有話要說?!?br/>
太子厭惡的起身,站在皇后的床邊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母親說道:“你要怪也怪不了我,誰讓我日后是一個要成為帝王的人,母后你擋了我的路了,你這座山我必須要搬走?!?br/>
皇后想不到在自己懷里從小養(yǎng)到大的寶貝如今會用這樣憤恨的表情對她說出這種話,更想不到想要害她的人竟然是她的親兒子。
見過了宮里太多母子感情淡漠的事,太子可是皇后親手一小養(yǎng)到大的,那時候皇后甚至都顧不得皇上的恩寵了,每天把瘦瘦小小的太子抱在懷里睡。
小時候太子愛吃魚,皇后是親手將刺跳出來喂給他吃,太子在殿內(nèi)總是磕碰,皇后就讓人將宮殿里帶角的地方都用布包上,生怕磕壞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就是這樣一個被她護在掌心里長大的兒子,如今卻想要親手殺了她。
都說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如今太子想要殺她,她怎么能不疼啊!
皇后睜大的眼睛里閃過了各種情緒,有驚訝、憤怒、怨恨、不甘、痛苦等等……她眼看著自己最愛的兒子嫌棄的瞥著他,看著她渾身猶如分筋錯骨的痛苦。
“啊……”
兒啊,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害母后,母后是哪里對你不好嗎?
一滴淚緩緩從皇后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枕頭上。
太子似乎是聽到了這聲呼喚,冷笑說道:“舅舅那邊的兵權(quán)和勢力,你從來不肯放給我,連我求你幫我清掃二皇弟那邊的人你都不同意。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了,想法都已經(jīng)跟不上了,早就該退下來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大逆不道的那種兒子,我不會殺你,我只是要讓你再也不能阻礙我,老老實實的躺在你的床上罷了?!?br/>
皇后的確是不肯放權(quán)給太子,但是不是因為想要獨攬大權(quán),而是他這個兒子太傻了,識人辨事拎不清,好幾次都險些讓人騙了,還是她出面化解了危機。倘若將娘家那邊的實權(quán)遞給兒子,他肯定是要弄出大亂的。
雖然皇后是愛子心切,可是受盡寵溺的太子卻不這么想,他受老太婆壓迫這么多年,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他都已經(jīng)三十歲了還被她掌控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這個女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太子原本是沒想到將皇后除了這一層事的,還是他的寵信的一個謀臣悄悄給他提出來的這個意見。
他這個謀臣對他可是真的好,別人不敢說怕得罪他的話,這個謀臣都會在和他單獨聊時直言不諱的提出來,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忠臣他又怎么能不寵信。
寵臣告訴他,自古無情帝王冢,做大事的人怎可被兒女情長所羈絆,該狠心的時候太子就應(yīng)該狠心的除掉礙事的人。
寵臣的這番話可是說到了太子的心上,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心是想要做皇帝的,該有的狠心和魄力他都有,區(qū)區(qū)一個母后怎么又能擋了他的帝王路?大不了等他登基后給母后多追封一些謚號,讓史臣多寫點好聽的在史錄上,也不枉母后對他的養(yǎng)育之恩了。
太子撇嘴看了看躺在床上抽搐的皇后,風(fēng)輕云淡的搖了搖頭,讓人收拾好一切,做出從來沒人來過的樣子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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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著自己兒子對自己見死不救,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比身體的痛苦來得更難捱,她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峰兒,她這輩子唯一的倚靠,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居然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痛苦、看著自己死……
寒風(fēng)猛烈的吹開了朱窗,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響起,隨后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窗子。
皇后如同死人一樣望著床頂,直到眼前多出了一個面容稚嫩的小姑娘。
“呀,皇嫂嫂,你怎么哭了?”
皇、皇嫂嫂……皇后的目光猛然一震,犀利的看向了這名夜行衣裝扮的少女。
這聲皇嫂嫂似乎喚回了皇后某些遙遠的回憶,她的記憶里是有一個人這樣叫她的,聲音甜甜的、軟軟的,那個人小時候很可愛,有點任性但卻無傷大雅。
很久很久以前,她疼她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這個小姑娘,可是后來她的夫君當(dāng)上太子之后,她就想往更高的地方爬去,爬得越高欲/望越濃,而阻礙她道路的唯一一個人就是傅以柔的母后。
從那開始,她便和她的關(guān)系漸漸淡了,直到兩個人背對而馳,漸行漸遠……
季冉傾身貼在皇后的耳邊,輕聲說道:“謝玉玲,你還好嗎?”
皇后看著這名少女,雙眼幾乎快要猙裂,“啊……啊……”
真的是傅以柔!她眼前這個女人是早已死去的傅以柔!她說話拿腔捏調(diào)的語氣和從前的傅以柔是一模一樣!
怎么會……怎么會……傅以柔不是死了嗎?難道她現(xiàn)在是地獄里鉆出的惡鬼?
“怎么樣?被兒子親手灌了毒藥的感覺還好嗎?這里……痛不痛呀?”季冉說話的語氣就像個天真的小姑娘,她語畢點了點皇后的胸口。
“你猜的一點都沒錯,我就是那個被你親手害死的傅以柔。如今你蠢笨的兒子來害你,也是我一手調(diào)/教的。你兒子可真蠢啊,身邊一個不算熟悉的大臣都肯相信,卻不肯相信你這個失敗的母親。怎么?覺得痛苦嗎?可你想沒想過我抱著我母后,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流失,親眼死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痛不痛苦?”季冉依然是笑著,但是眼淚卻漫了出來。
“母后是個很愛干凈很愛面子的女人,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嗎?她每天吃完了就會拉在床上,然后身體后面全是惡臭潰爛的床褥,沒有一點尊嚴的離開了人世?!奔救叫θ菪皻獾淖プ』屎蟮念^發(fā),將她的頭拎起,瞇眼貼近她說道:“謝玉玲你告訴告訴我,她最后死的這么慘到底是誰害得,嗯?是誰在那個昏君耳邊說只要將我嫁出去,許家就不會再有依仗的人,又是誰給了那個昏君一個建議,讓他給我母后下毒,想要借機鏟除太后的專權(quán)?”
季冉松開了皇后的頭發(fā),矜持而又冷靜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有些事不是我不知道,只是我那時候萬念俱灰,根本不想找你報復(fù),裝作不知道罷了。本來呢,我是想放過你的??墒侵x玉玲,你的膽子真的好大啊,我才死了沒幾天,你就敢動我最疼的侄子阿言,害死了我母后和我你竟然還不滿足,你是逼我不放過你呢……呵呵。”
深夜里,燈光被冷風(fēng)吹得搖動,映射在季冉微笑的臉上顯得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我并不會殺你的。因為你和我都是聰明人,我捅你一刀你只不過疼一下,又能怎么樣呢?可是我若是讓你最愛的兒子捅你一刀,可要比我來做疼上百倍千倍了。我不止不會讓你死,我還會讓你活著,活得長命百歲,讓你后半生每時每刻無不沉浸在被至親背叛的痛苦里?!?br/>
季冉拍了拍皇后的臉頰,勾唇笑道:“皇后娘娘,好好享受這份痛苦吧?!?br/>
一身夜行衣的季冉從寢殿的后門走出來后,就被暗衛(wèi)帶走,隱匿在了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