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山勢不算太高,但貴在樹木繁盛,鳥獸眾多,尤其是以山上的白狐最為出名。白狐通體雪白,小巧玲瓏,不同于紫貂,貴人們不喜歡將白狐制成裘衣,而是喜歡帶在身邊養(yǎng)著,因?yàn)榘缀鼧O通人性,是以最難捉捕。
尤其在這冬日,雪是白的,狐也是白的,怎么分辨得清?
“噗!”一聲利落的箭矢沒入獵物的聲音。
一只野雞被一支箭穿心而過,箭尾鍍金,在陽光下泛著光芒。
一個(gè)士兵走過去,將那只野雞提了起來,然后走回來放入一輛木車?yán)铩?br/>
“元小姐,好箭法!”何九零朗聲笑道。
“多謝何大人夸贊。”元妤微微一笑,并不否認(rèn)也不謙虛。
楚清河卻毫無反應(yīng),似乎根本就沒看到這一幕。
“說起來,若是明相也來這冬獵就好了,他的箭法出神入化,我聽舍弟提起過,那日國子監(jiān)品才,他同時(shí)放四支箭,卻都正中靶心!”何九零嘆道,“可惜,他居然染了風(fēng)寒。”
“明昭的箭法,確實(shí)不錯(cuò)?!背搴勇勓裕卜Q贊道。
“陛下,臣聽聞這北邙山上的白狐極難捕捉,卻也極通人性,想必其他三組定有捕捉之意,您瞧著如何?”秦朝也在楚清河這一組,他畢恭畢敬的提議道。
楚清河幽深的黑眸沉沉,看不清神色,“正有此意?!?br/>
元妤心下一喜,在楚清河這一組,捕到白狐大抵更加容易。
忽然,一個(gè)黑影掠過,楚清河迅速開弓上箭,猛然一拉,一放。
那個(gè)黑影非常突兀的一頓,然后是重物摔在雪地上的聲音。
這個(gè)過程實(shí)在是太快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去把那只鹿拿回來?!背搴拥牡?,聲音清冷。
幾個(gè)士兵這才反應(yīng)過來,拔腿就往前面跑。不久,一只體形流暢,毛色漂亮的梅花鹿就被抬了回來,但那只鹿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血跡,看樣子,像是暈了過去。
“射而不殺,陛下之仁德,乃世間罕有,臣五體投地?!鼻爻瘒@道。
他這一出聲,隨行的官員都開始附和。
“但圍場有如戰(zhàn)場,一時(shí)的心慈手軟到最后卻可能釀成大禍?!?br/>
聲音的主人沉靜而雅致,與隨聲附和的官員截然不同,正是元妤。
楚清河朝她看去。
“更何況,陛下根本就沒留情。”她輕輕的說道,“那支箭,從鹿的嘴里射了進(jìn)去?!?br/>
“不錯(cuò)?!背搴拥牡?,“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元妤?!?br/>
“原來是元閣老的孫女。”楚清河幽深的黑眸盯了她一瞬,“回頭有賞。”
“謝陛下。”
元妤顯得恭敬卻又不謙卑。
秦朝心有不虞,他看著元妤,心中忽然生出了危機(jī)。
此女,不能留。
北邙山另一邊。
一只同樣漂亮的梅花鹿正踱步在雪地上,忽然站住不動,一雙清澈圓潤的獸瞳有些好奇地張望著什么。
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楚寒楓悄無聲息的拉開弓,引弦放箭。
就當(dāng)他的箭要射中那只鹿的時(shí)候,那只鹿忽然猛地向他的箭的方向移動,迎上他的箭后竟還未停下,一直撞上了樹。
楚寒楓覺得奇怪,這鹿莫非是只傻的?
不僅是他,連他身后的官員都覺得奇怪。
忽然他們聽到前方的樹林里傳來笑聲。
“和將軍,你這箭術(shù)相當(dāng)強(qiáng)勁,這鹿都被你給射到樹上去了!那戰(zhàn)場上的敵人豈不給你都射飛了!”
“王爺,您別一個(gè)勁兒的夸我,剛才還是您發(fā)現(xiàn)這只鹿的,不過,我大東岳的時(shí)候的確射飛過幾個(gè)將領(lǐng)?!?br/>
“喲,小子真不錯(cuò)!你們幾個(gè),去把那只鹿拿回來!”
幾個(gè)士兵迅速取了鹿,跑回去。
“不得了,和瀧,你這箭還生了個(gè)孩子!”
“王爺就別開玩笑了,這只正中頭顱的是我的箭,這只射到脖子上的箭,箭尾是紫色的,想必是寒王殿下那一組的人所射?!?br/>
“那這只鹿,算你的還是算他們的?”
楚寒楓覺得有些煩躁,他狠狠的抽了一下馬鞭,馬便往前沖了幾步,于是后面的官員也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他們一直走到平南王跟和瀧的視線里。
“這只鹿,給你們吧?!背畻餮鄣讋澾^一絲陰鷲,“畢竟和將軍射中了頭?!?br/>
和瀧聞言,略微有些不虞,他眼力好,自然看出來是他自己的箭先射中鹿,可楚寒楓這話說起來,卻讓人有點(diǎn)誤以為是楚寒楓先射中了鹿,只是他的箭力過于蠻橫,這才撿了個(gè)便宜。
“寒王的美意我們心領(lǐng)了,不過呢,我們也不差這只鹿,寒王自己留著吧?!逼侥贤醣揪褪锹市远鵀榈男宰樱舱鲬?zhàn)多年,自然看得出楚寒楓的那點(diǎn)心思,“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br/>
“寒王殿下,告辭。”和瀧也看了他一眼,眼里沒有一絲尊重。
楚寒楓看著他們的士兵又把那只鹿放下,也揚(yáng)長而去,覺得非常憤怒。
“殿下,您不叫人把那只鹿抬回來嗎?”高婉然有些疑惑地問,“這只鹿本來就是你的啊?!?br/>
楚寒楓聞言一怔,隨即心下了然,“來人,將它抬回來?!?br/>
不錯(cuò),這只鹿本來就該是他的。
皇位和明昭,也本來就該是他的。
“殿下,我們?nèi)プグ缀貌缓??”高婉然巧笑倩兮,“這北邙山上,就白狐最好看!”
“若能遇到的話,本王就捕,畢竟白狐狡猾的很,極擅隱藏,找是找不出來的。”楚寒楓看向高婉然,“高小姐放心,本王若是遇到,一定幫你抓住?!?br/>
早就抓住白狐了,一只獸有什么難抓的。
難抓的分明是人,分明是人心啊。
高婉然自然不知道楚寒楓笑容里的深意,她欣喜地點(diǎn)頭,一心想著和元妤的比試。
北邙山西南側(cè)。
永定王一組正在原地休息,他們這半天也打了不少野物,但這組的武將比其他幾組要少,因此一些稍微大型的野物卻要少上許多,永定王提議道,“再往前一些,就是北邙山紅熊的棲居地,我們先前沒打幾只大的野物,諸位,可否要前進(jìn)?”
“父王,紅熊傷人,我組武將并不多,女眷卻很多,怕是危險(xiǎn)?!毕纳徤⑽櫭?。
“王爺,臣以為,冬獵本就是放手一搏,我西楚,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應(yīng)有勇于開拓的勇氣,您以為如何?”出聲的是秦朝的弟弟,秦安懷,他如今已入朝當(dāng)官,正是從三品的翰林院編修。
“是啊王爺,我們都不怕!”
“我們這么多人,怎么會怕幾頭熊?”
“王爺,讓我們?nèi)カC吧,不然我們真的會輸!”
永定王朗聲道,“既然諸位意在于此,那本王自然不能辜負(fù)諸位的雄心壯志,好,前進(jìn)!”
夏蓮生有些無奈,但這么多人都堅(jiān)持要去,他也沒有辦法。
“沒關(guān)系,我雖然箭術(shù)不佳,但騎術(shù)還是不錯(cuò)的?!泵鞅舔T在一匹棕紅的馬上,轉(zhuǎn)頭對夏蓮生說。
“明碧,你記得,一定要緊跟在我身邊。”夏蓮生沉吟道,“遇到紅熊不要驚慌,紅熊不動死人。”
“好,我明白了。”明碧看著他,“你也千萬小心?!?br/>
“嗯,走吧?!?br/>
兩人并駕齊驅(qū),與同組的官員一同往樹林深處而行。
“夏世子,剛才真是抱歉,下官沒想到你如此擔(dān)心世子妃的安危?!鼻匕矐疡{馬到夏蓮生身邊,“沒辦法,大家都壯志凌云,都想去獵紅熊,你不會怪我吧?”
“秦編修多慮了?!毕纳徤匆膊豢此谎?。
“那便是最好了?!鼻匕矐研α?,笑容里卻有著難以捉摸的深意,他看了一眼明碧,“不然若是世子妃出了點(diǎn)什么事,我怕夏世子倒是會怪罪于我?!?br/>
明碧巋然不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夏蓮生皺了皺眉,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
秦安懷走到前面去了。
“夏蓮生,你不必在意他說的話,他不過是在嫉妒你,純粹讓你不開心罷了。”明碧淡淡的道。
以前她在明府的時(shí)候,明朱和明紫就總是以語言挑釁她,不過是因?yàn)槊髡逊纸o她們的首飾里,她的要分的多一點(diǎn)或者貴重一點(diǎn),有時(shí)還會來偷她的。
“我知道了?!毕纳徤恍?,眼中的陰霾然散去。
“紅熊!有紅熊!”前方一人驚呼道,因?yàn)榧t熊是不怕人的,因此并不會因?yàn)檫@一聲呼喊而逃跑,相反,這聲響亮的驚呼完吸引了那只紅熊的注意。
由于是冬日,大多數(shù)紅熊已經(jīng)冬眠,不然永定王也不會帶著眾人進(jìn)入紅熊的領(lǐng)域。
那只紅熊飛快地奔走而來,邊跑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組里的武將開始拉弓射箭,但那只紅熊卻沒有停歇半分。
永定王目光一凝,高聲下令道,“撤退!快!那是熊王!”
那只紅熊的確格外高大強(qiáng)壯,胸前一團(tuán)白毛,如一團(tuán)熊熊燃燒的白色火焰。
眾人聞言,迅速調(diào)轉(zhuǎn)馬頭,立即往外面跑。
可總是有人來不及。
永定王和前面的武將沒有跑,他們不斷向紅熊射箭,那只紅熊身上已經(jīng)插了將近百余支箭,它的速度終于是被拖得慢了下來。
“明碧,快走!”夏蓮生面上盡是沉重之色。
明碧自知留在這里也是拖累,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千萬小心!”
夏蓮生抽了一下明碧的馬,那雪白的馬兒便撒腿飛快地往外面跑。
“父王,咱們最好是先退出來,不要與這熊多做糾纏!”夏蓮生并未開弓,他隱隱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題外話------
小昭:這章我居然連臉都沒有露,我不是主角嗎?
小河:不要緊,夫君替你露了。
小昭:我還沒嫁給你!
小河(挑眉):這不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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