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照進(jìn)房間時,我從睡夢中蘇醒,我看到章星辰坐在我的床沿,他充滿愛憐的目光緊緊盯著我,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正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
陽光照在他的身后,形成了天使一般溫暖的光暈,好似昨晚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他還是那個愛我勝過一切的章星辰,好似我們從未去過教堂,我從未發(fā)那條關(guān)于楚茗閔的短信。
“對不起……”我從未如此溫順,那個別扭的我不見了,那個滿心疙瘩的我也不見了,仿佛我不再自私,不再固執(zhí),我抓住了那只讓我滿心眷戀的手,然后情不自禁地流淚了,我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你還知道對不起我,要知道,我找了你一個晚上,幾乎把所有醫(yī)院都找遍了!”他說。
他不是章星辰。
我揉揉眼睛,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竟然是林越。
我下意識朝章星辰的病床望去,那里空空如也,章星辰早已不知去向。
“陸小朝!”林越扳正我的身子,將我固定在他的雙臂之間。
我腦子亂極了,盯著林越的臉愈發(fā)覺得失落,章星辰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招呼也不打一聲,他遇到林越了嗎?
看著林越若無其事的臉,我搖搖頭,若是遇上了,林越又該冷嘲熱諷了。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見我還是走神,林越一張臉蓋了過來,呼吸全部噴在我的臉上。
“聽到了,你找了我,找了一晚上,聽到了?!蔽夷驹G地重復(fù)。
林越歪了歪腦袋,然后坐直身子盯著我的臉猛瞧,又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然后滿臉困惑地說:“燒壞腦子了嗎?護(hù)士說你退燒了啊……”
我拍掉他的手,橫了他一眼:“我再正常不過了,我記得清清楚楚,你是怎么罵我的,……無知,愚昧,狹隘,自以為是,托你的福,我倒是更加了解我自己了。”
林越癟癟嘴,冷哼了一聲,他從床沿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站定,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問我說:“我還說我喜歡你了,你忘了么?”
聞言,我心下一驚,突然一陣不自在。
“怎么,你不是記性了得?不記得了嗎?”林越嘴角噙著笑,雙手環(huán)胸好整以暇地盯著我。
“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guān),我好好的,也不想被你弄死。”我說著,從病床上坐起身來,胡亂理了理頭發(fā)。
“被我弄死?”林越好笑地看著我:“這么說,你是打算拒絕我?”
我沒有說話,梳理亂發(fā)的手心竟莫名地冒著汗,病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林越踱步走近,他惡質(zhì)地笑著說:“我看到你的手在發(fā)抖?!?br/>
“沒有!”我大聲否認(rèn),心虛地把手放進(jìn)被子里。
林越無所謂地聳聳肩,涼涼地瞥了我一眼說:“我暫時喜歡你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們也不會有未來。你只需要暫時,暫時把我放心里就行了?!?br/>
雖說沒什么期待,但聽到林越這么說的時候,心里還是忍不住地失落。
我一直認(rèn)為殘疾人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都屬于正兒八經(jīng)的類型,……我不滿地睨著林越,是我看上去很輕浮?我看上去是那種可以跟人談酷酷的戀愛,再酷酷地分手的類型?
林越?jīng)]看我,在章星辰睡過的病床上坐了下來,他的神情看上去和往時的桀驁不一樣,很溫和,很……平凡。
我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總覺得,跟我扯上關(guān)系的人似乎處境都變得不怎么好,林越原本近乎冷酷殘忍的一個人,竟然也……
“我覺得你應(yīng)該不是喜歡我,你應(yīng)該只是一時的混亂罷了,可能平時沒人敢頂撞你,而我卻經(jīng)常跟你唱反調(diào),你一時覺得新奇也說不定,電視里不都這么演的?等時間過去了,這種感覺就會慢慢淡了?!蔽胰崧暟参苛衷健?br/>
曾經(jīng)我在心里恨他那會兒,可不是這樣想的,我想著如果有一天老天爺給我機(jī)會報復(fù)他,我一定要讓他低頭在我面前認(rèn)錯,向我道歉,并懺悔自己曾經(jīng)對我的所作所為;即便是那樣,我也不會原諒他。
當(dāng)時我就是這樣想的。
可林越卻對我的安慰絲毫不領(lǐng)情,他狠狠地瞪著我,然后冷著聲音說:“你還是沒變,還是這么自以為是!”
林越這種人根本就不適合被同情。
我當(dāng)真是高看了自己,又不是拍電視劇,喜歡一個人就會對她百依百順,甚至連她睡醒后蓬頭垢面的樣子也覺得很耐看?當(dāng)然不會,林越說的喜歡,不過是找了個由頭方便他管我的閑事。
準(zhǔn)備出院的時候,林珂和湯夏奕也來醫(yī)院了,看到林越在病房里,剛走到門口的林珂掉頭就往回走。
林越倒是特別不給面子,拖著長音叫住了林珂,不過,當(dāng)他看到湯夏奕的時候,更是整張臉都冰凍掉了。
林珂走進(jìn)病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責(zé)備我,指著我就大吼:“陸小朝,你把林越叫過來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嘆氣,重重地嘆氣,看了眼躺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殘骸,后悔得要命。
“二姐,你罵她做什么,是我自己找來的!”出乎意料的,林越竟然輕易地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見林珂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他又立刻撇清:“不要對著病人大吼大叫的,我還得把她請回公司呢!”
湯夏奕聽到林越的話顯得很驚訝,樣子有點奇怪,見我不解地盯著他,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你離開林氏了嗎?”
“嗯?!蔽尹c點頭,頓了一下,我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說:“我不打算回去了?!?br/>
湯夏奕點點頭,沒說什么,但我總感覺,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林越瞪了我一眼,然后拿了拐杖遞給我,“還有別的東西嗎?”林越環(huán)視了一遍病房,然后就看到了我的手機(jī),還來不及阻止,他就伸手去拿了。
“你的手機(jī)怎么了,怎么都是水?”林越捏著手機(jī)提起,作勢晃了晃,水滴便默契地往下掉。
我看了看在場的三個人,皮笑肉不笑地結(jié)巴:“就是說啊……掉水里了呢……不小心就掉水里了……呵”
林越的臉整個黑掉,他捏著手機(jī)冷眼看著我耍寶似的圓謊,之后一句戳穿了我:“陸小朝,你是我見過最沒品的女人,你躲我至于把手機(jī)丟水里去?”
表白不到12個小時,我這是被他罵第幾次了?
“林越,那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林萱說你昨晚大半夜跑出去沒回來?你跑到這里攪局來了?”林珂看了眼章星辰的病床,然后問我:“章星辰出院了嗎?”
“昨晚你果然……章星辰跟你住一個病房?這家醫(yī)院想吃官司是不是……”林越邊說邊往外走。
原來他真的沒遇到章星辰。
這時,經(jīng)過的護(hù)士見病房里吵鬧,就走了進(jìn)來說:“陸小朝,你可以辦理出院手續(xù)了!”
“43床什么時候走的。”我問。
護(hù)士思忖了一會兒,然后搖搖頭說:“具體時間不清楚,凌晨2點多交班的時候就沒看到他人了,剛剛他的助理打電話到護(hù)士站說,等下會過來替他辦出院手續(xù)?!?br/>
心,像是破了個大洞。
我慘白地笑笑,然后就出了病房。
他當(dāng)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在我身邊待著。
“陸小朝,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辦完出院手續(xù)就來找你,別亂跑,等我?!蔽衣牭搅衷皆谖叶呎f。
心,真是破了個大洞,怎么也填不滿了。
我站在原地等著,四周是急匆匆的路人,有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有人甚至從我身旁撞了過去,然后回過頭罵罵咧咧地抱怨著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我以為林越已經(jīng)把我忘在這里了,當(dāng)我四顧周遭,到處找尋林越的身影時,我卻看到了章星辰,還有挽著他臂彎的秦佳宓,那個叫羅鳴杰的助理就跟在他們身后,他們有說有笑的,我看到秦佳宓笑起來的時候,還會把臉貼到章星辰的手臂上,海邊看到的章星辰那個手臂上的牙印,她此刻正用臉貼在上頭。
那一刻,除了心痛,我分明感覺到的,是羞辱感,從腦袋一直蔓延到腳趾頭的羞辱感。
我站著的地方太顯眼,以至于我想躲都無處可藏。
章星辰看到我了,大方地沖我招招手說:“出院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沒從里頭看出一絲破綻,他轉(zhuǎn)頭對秦佳宓說:“你猜怎么的,昨天晚上陸小朝被送到我的病房里來了,醫(yī)院說什么病房不夠,硬是不讓換?!?br/>
秦佳宓一臉真切的驚訝,她看了我一眼說:“真的嗎?”
章星辰笑著摸了摸鼻子:“所以啊,昨晚大半夜地還把你吵醒給我開門?!?br/>
“啊――”秦佳宓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面露尷尬地看著我說:“原來是這樣,小朝你沒事吧?”
“看她都要出院了,我想應(yīng)該是沒事了吧。”章星辰接過話茬。
麻木了,這是我的意識回到腦子里時,我腦海里第一個浮現(xiàn)的詞。
就像一錘子砸在手指頭,緊接著卯足勁兒再多砸上幾錘子之后,總是會沒有知覺。
“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時候,看你睡得很香,就沒吵你,你倒真是沒什么怕的,一個大男人跟你睡在同一個房間,你還能睡得那么沉。”章星辰說。
“不是昨天,是今天?!蔽艺f著,終于眨了眼睛,然后笑了笑說:“你不是凌晨走的嗎,沒常識,你以為天黑就都叫昨天啊?”
章星辰臉上的笑容淡去,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說:“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所以睡得沉,你倒是奇怪,至于連夜離開?”
我沒敢去看他的臉,也不敢去想他此刻的神情,這是我的本能,自我保護(hù)的本能,傷口不都這樣,如果痛得麻木了,不中用了,也只能斷干凈才能續(xù)命罷。
秦佳宓說:“聽說林越已經(jīng)破格幫你爭取到回林氏的機(jī)會,你會回去嗎?”
她用了破格兩個字。
“陸小朝!”我聽到身后不遠(yuǎn)處林越的聲音。
“會,當(dāng)然會回去!”我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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