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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露逼性交圖圖片 第四章暗流與洪流通常來

    第四章暗流與洪流

    通常來說,敦睦館于成都之間的外交聯(lián)絡通道一共有三條:普通信件與文書一般交給有蜀漢官方背景的商船隊傳送;保密文書通過武昌西牛津碼頭的外交船只送回蜀漢;而特別緊急文書則會使用吳國的陸路驛道由武昌直接送抵江州。

    現(xiàn)在牛津碼頭的外交船只已經(jīng)無法使用,陸路驛道更不可靠,薛瑩完全可以制造隨便什么借口,讓文書在路上延遲上幾天。

    荀詡看起來只有一種選擇。

    他轉(zhuǎn)身上馬,抖動韁繩向著武昌東側(cè)的龜山碼頭奔去。

    龜山碼頭是武昌最大的民用港,與武昌的方山港一東一西支撐起長江流域商業(yè)活動的水路樞紐網(wǎng)絡。

    龜山港口里常年客商云集,除了東吳與蜀漢的商旅以外,甚至連曹魏、西域、邪馬臺、高句麗、身毒等地的商船也能見到,放眼望過去一片五顏六色的商旗,十分熱鬧。

    碼頭旁邊還特意建有商棧、旅店以及其他服務型行業(yè),以方便來往商人,儼然已經(jīng)成為一個武昌的衛(wèi)星鎮(zhèn)。

    荀詡到了龜山碼頭以后,高舉著敦睦使的旗號呵斥路上的行人與牛車讓開,無視“禁止馬馳”的標志牌,直接縱馬來到了蜀漢商船專用的停泊區(qū)。

    作為東吳的重要盟友與貿(mào)易伙伴,蜀漢商隊在吳國經(jīng)濟中占有無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因此出于外交與經(jīng)濟目的,吳國在龜山碼頭特意設置了一個漢商榷所,專門用來停放蜀漢籍的船隊。

    碼頭的守衛(wèi)一看到荀詡舉的旗幟,也不敢攔阻,讓他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了漢商榷所泊位之前。

    此時停泊在這里的商船足有二、三十條,每一條船上都掛著兩面旗子,一面是象征著蜀漢船籍的炎漢黃旗,一面是自己的商號標旗。

    黃旗高掛正中桅桿,標旗則掛低上一格。

    荀詡騎著馬在碼頭邊上轉(zhuǎn)了一圈,來到一艘標旗寫著“糜”字的青桐大船之前。

    這是一艘屬于糜氏家族的商船,糜家在成都是赫赫有名的豪商,其家主就是昭烈皇帝麾下的老臣糜竺。

    糜竺早在徐州時就是身價億萬的商人,后來追隨劉備入川,被封為安漢將軍;因他弟弟糜芳投降了吳國,糜竺十分不安,最后竟病死于章武二年。

    他的家族從此不再參與政治,而是重新回到商業(yè)領(lǐng)域發(fā)揮糜家的特長,蜀漢朝廷也在政策上多加扶持。

    久而久之,糜家便成為了蜀國舉足輕重的豪商,麾下的商船隊有幾十艘之巨,比起糜竺當年的資產(chǎn)還要多。

    敦睦館的日常文書就經(jīng)常通過糜家船隊送回益州。

    “敦睦館急使!有人在嗎?”

    荀詡沖著船艙里大喊,很快一個商人打扮的老人走出來,用手遮住太陽光朝荀詡這邊望了望。

    一見敦睦使的旗幟,老人面容一凜,急忙走到船頭,雙手抱拳恭敬地鞠了一個揖:

    “不知大人到此,有失遠迎,小民糜范當面恕罪。”

    荀詡也不跟他客套,從馬上跳下來直接走到糜范跟前,急切地問道:“你的船現(xiàn)在可以起錨嗎?”

    “隨時可以……不過……”糜范面露猶豫神色,“這條船在等一批雞舌香進艙,恐怕要今天晚上才能裝完?!?br/>
    “調(diào)別的船去裝,現(xiàn)在有緊急文書需要立刻送去成都?!?br/>
    荀詡的口氣里沒有商量的余地。

    糜范看看荀詡的表情,商人的經(jīng)驗告訴他與眼前這個人爭辯有害無益。

    于是他乖乖閉上了嘴,將荀詡請進船艙,備好上茶,然后叫身邊的小廝去把還在岸上逍遙的水手們盡快找回來。

    在等候的時候,糜范注意到這名敦睦館官員將手指交疊在一起,一直不安地向碼頭入口望去,心里暗自猜度這一定是一份不得了的文書。

    過了約三柱香的時間,水手們陸續(xù)回到了船上,糜范催促他們立刻扯帆拔錨,準備啟程,然后回到船艙討好地對荀詡說:“大人,這條船已經(jīng)準備就緒了?!?br/>
    荀詡的表情稍微松懈了一點,糜范可以聽見他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碼頭另外一側(cè)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

    荀詡面色一變,急忙起身靠到船舷去看,只見薛瑩率領(lǐng)著一批騎士沖著這條船而來,顯然他是接到了追蹤荀詡者的報告。

    薛瑩來到船邊勒住韁繩,喊船主出來。

    糜范心里暗暗叫苦,心想怎么今日連續(xù)招惹出這么多麻煩的人,但也只能老老實實走出去,點頭哈腰地沖薛瑩諂媚笑道:“大人,不知來到鄙號有何貴干?”

    薛瑩一指桅桿上扯到一半的船帆,喝問道:“你這條船是打算出航?”

    “正是,正是?!?br/>
    “去哪里?”

    “是回益州?!?br/>
    糜范注意到薛瑩身邊還站著龜山碼頭的邊防長,連忙沖他擠了擠眼睛。

    平時糜家為了行商方便,在邊防長身上明的暗的使了不少錢,關(guān)系一直很融洽。

    但今天邊防長卻是一臉僵硬,仿佛沒有看到一樣。

    “按照規(guī)定,出境船只需要查驗。

    請把你的出關(guān)文書與相關(guān)文件拿出來?!?br/>
    邊防長板著臉說到。

    糜范瞥了眼薛瑩,圓滑地應承了一句,然后溜回了船艙。

    一進船艙,糜范跑到荀詡身邊把外面的情形說了一遍,問他該怎么辦。

    荀詡將文書往袖子深處塞了塞,鎮(zhèn)靜地吩咐他象平常一樣應付就行。

    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的糜范只能返回自己房間,將一疊通關(guān)文件取出來,雙手捧著送到了薛瑩和邊防長面前。

    兩個人拿起文件慢慢地翻閱起來,其速度之慢簡直就象是一個字一個字在讀。

    花了大半天時間才看完這薄薄的一疊文件。

    邊防長放下文書,搖搖頭,對糜范說:“對不起,這條船不能出境。”

    “為……為什么阿?”

    “因為手續(xù)不全,里面缺少船身穩(wěn)固檢查的通許令?!?br/>
    糜范聽到這句話,圓圓的臉上露出極為無奈的表情,張了半天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根據(jù)東吳律令,每一條出港的商船在出發(fā)前都必須接受船身穩(wěn)固的木工檢查,以免在航行期間突然傾覆,造成航道堵塞。

    這條規(guī)定從理論上說很合理,但沒有多少人--包括東吳官方--認真執(zhí)行,因為每一次船身穩(wěn)固檢查都得花上半天到一天的功夫,實在太麻煩了。

    進出龜山港口的商船很少有人遵守這條規(guī)定,而港口邊防人員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船主保證下次來的時候補辦手續(xù),就會放行。

    這也算是龜山港口的一種習慣。

    邊防長忽然將這條規(guī)定提出來,顯然就是打算故意找茬,存心不放這條船走。

    糜范沒辦法,只能沖船艙里哀求似地喊道:“荀大人,請您出來跟這幾位大人解釋一下吧……”荀詡這時才慢慢走出船艙,裝作剛剛發(fā)現(xiàn)薛瑩的樣子,爽朗地笑道:“哎呀,薛大人,真巧,竟然在這里看到您?!?br/>
    “是啊,我也沒想到?!?br/>
    薛瑩同樣回以笑容。

    “這艘船有什么不妥之處?

    竟值得您親自來查驗”

    “噢,我們是怕萬一這船有隱患,一出港就沉了。

    我們也是為商家負責嘛。”

    薛瑩說到這里,狡黠地盯著荀詡,嘲弄著問道:“怎么荀主薄您就已經(jīng)在江東住膩了嗎?

    這么迫不及待地打算回國?!?br/>
    “不,不,聽說江東風物美妙,我只是想坐船出去欣賞一下景致罷了。

    牛津的船今天不巧全送去檢修,我只好臨時來租條商船了。”

    “呵呵,請放心,我國的船工技術(shù)都很熟練,只消三天時間就能全部檢查完畢。

    到時候無論是外交船還是商船,隨便您坐就是?!?br/>
    薛瑩的話里帶有遮掩不住的得意。

    敦睦館對外聯(lián)絡的三條通道全都已經(jīng)被他控制住了,而且他找到的借口全都合情合理,讓敦睦館有苦說不出,連抗議都無法提出來。

    荀詡搔搔頭,無奈地對薛瑩說道:“薛大人不能通融一下嗎?”

    “若是荀大人想在武昌附近江面賞景,那沒問題。

    我會親自陪同,略盡地主之誼;若是要離開吳境,那就必須等這條船拿到穩(wěn)固通許令才可以。”

    出乎薛瑩的意料,荀詡非但不怒,反而卻拍手笑道:“不才久慕江東景色,正愁沒一個知地理、通典故的向?qū)ьI(lǐng);既然薛大人有意,那再好沒有,不妨上船來我們同去游玩如何?”

    薛瑩前面話說得太滿,面對這一邀請無法拒絕。

    他疑惑地看了看荀詡,最終點了點頭,說聲:“好,自當奉陪,陪閣下玩的盡興。”

    說罷轉(zhuǎn)身吩咐手下的人暫且在此等候,然后也踏上了這條商船。

    他雖然驚訝,但并不怎么擔心。

    反正他自己就在船上,只要這條船敢離開武昌水域一步,薛瑩就立刻以“手續(xù)不全”的名義把它扣住。

    他相信荀詡是玩不出什么花樣的。

    糜范站在一旁掛著媚笑,心里卻有些莫明其妙。

    但這兩個人身份都不低,他誰也得罪不起的,也只得把薛瑩與荀詡請進船艙,好茶好點心招待,然后招呼水手們開船。

    巡視完一圈船舷,糜范返回到船艙中請示薛瑩與荀詡兩個人究竟該把船開去哪里。

    “不知荀大人想去哪里游玩呢?”

    薛瑩沉穩(wěn)地抬起手來問荀詡,一副不急不噪的樣子。

    看起來他決心是與荀詡耗到底了。

    “江東之地,觸目皆是景色,就不必特意去哪一處了。

    今日天清氣朗,不如就在江面徜徉一番,也不失為養(yǎng)性之道?!?br/>
    “呵呵,看不出荀主簿還好清談?!?br/>
    “哪里,哪里。”

    荀詡謙虛了一番,回頭對等在艙口的糜范做了個手勢,說:“船家,開去罷?!?br/>
    糜范看到荀詡手勢暗暗指向西方,也不敢多問,斂身鞠了一躬,退出了船艙。

    隨著一聲號令,這條船先是將船帆半張,二十名水手吆喝著號子用槳慢慢劃出龜山碼頭水道,而后調(diào)整航向,將船頭擺到西方,再將船帆升滿桅桿。

    正巧這時一陣西北風刮來,將風帆鼓滿,整條船開始朝著江水上游緩緩而去。

    這一路上,荀詡和薛瑩兩個人都絲毫不露焦慮之色,時而對酌品酒,時而玩賞艙外江面風景,關(guān)系倒是十分融洽。

    遠遠望去,就好象是兩位舊友泛舟出行一般。

    談到天下時勢的時候,荀詡還能與薛瑩旗鼓相當;當話題轉(zhuǎn)到經(jīng)學辭章時,荀詡就遠不如薛瑩了。

    他沒看出來一個情報官員居然也有這么高的文藝素養(yǎng),薛瑩引經(jīng)據(jù)典,出口成章,完全是一副儒生與經(jīng)學博士的派頭。

    荀詡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心想下次該派郤正來與其對抗。

    船只西行約過了半個時辰,荀詡忽然望望窗外,站起身來對薛瑩說:“薛大人,我們不如出去外面走走?!?br/>
    于是兩個人走出船艙朝四野望去,一陣江風清涼撲面,風吹水面碧波粼粼,叫人心曠神怡。

    薛瑩剛要開口再發(fā)一陣感慨,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看到這船正在慢慢從江中向著江左岸邊靠去。

    “這是去哪里?”

    薛瑩提高了警惕,他的儒生形象頓時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情報官員的氣質(zhì)。

    “一處景色而已,薛大人不必如此緊張?!?br/>
    荀詡一臉輕松地回答,然后偏過頭去,命令糜范讓船工開的再快一些。

    又開了約摸四分之一個時辰,船距離左岸已經(jīng)只有十幾丈之遙。

    這通常是船只靠港的標準離岸距離,薛瑩也注意到這一點了,他雙手抄在胸前,警惕地望著這艘船的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船頭遠處可以看到出現(xiàn)一處建筑,半在陸地半在水中。

    “牛津碼頭!”

    薛瑩忽然大叫道,他猛地推開荀詡,沖過去一把揪住糜范吼道:“立刻掉轉(zhuǎn)船頭,不準再繼續(xù)靠近!”

    “可……可是大人,這是不可能的。

    現(xiàn)在北風正急,我們的船又是滿帆。

    就算現(xiàn)在落下帆來,船本身的速度也已經(jīng)夠快了,沒法立刻停下來啊?!?br/>
    “我不管!你給我立刻調(diào)頭!”

    糜范慌張地從身旁拿出一個簿子、一個兩腳規(guī)范,結(jié)結(jié)巴巴地演算給薛瑩看:“您看,若我的演算沒錯,這條船在江中調(diào)頭的最短弧線長度是一百六十步,而牛津碼頭距離這船現(xiàn)在只有一百多步……”

    薛瑩怒不可遏地搶過糜范的簿子撕個粉碎,再次強令他停船。

    可這時候已經(jīng)晚了,貨船龐大的身軀已經(jīng)擺頭不及,它用木制船殼撞開江面漂浮的兩道竹閘撞開,一頭扎進牛津碼頭的入港水道里。

    四、五名水手匆忙跑到船頭用竹篙和木槳抵住江底,船兩舷各自拋出一個鐵錨入江,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貨船終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牛津港之中。

    荀詡這時候才不動聲色地走到糜范面前,掏出自己的令牌,用足以讓薛瑩聽見的聲音大聲說道:“糜先生,我現(xiàn)在以蜀漢敦睦館主薄的名義征用你的船只為臨時外交船?!?br/>
    “是,是,能為皇帝陛下效勞是我們的榮幸?!?br/>
    糜范連連點頭。

    在一旁的薛瑩一改平時儒雅冷靜的形象,用極為惱怒的眼神死死盯住荀詡,扭曲的表情鮮明地傳達出一個信息:他被耍了。

    本來按照薛瑩的構(gòu)想,外交碼頭所有可用的船只都已經(jīng)被送去“檢修”;而民用商船又因手續(xù)問題不能離開武昌地區(qū),他認為這已經(jīng)徹底堵死了荀詡的兩條傳輸通路。

    但是他沒有想到,荀詡巧妙地鉆了這兩者之間的空子,讓民用商船駛?cè)胛洳浇呐=蛲饨淮a頭,并將其征調(diào)為外交船舶。

    這樣一來,荀詡既沒有違反民用商船不準出境的規(guī)定,也使牛津碼頭有了可用的外交船只----根據(jù)吳蜀兩國外交協(xié)議中一條并不醒目的補充條款,任何在牛津港口內(nèi)的船舶只要有外交人員搭乘,將被自動視為具有外交船舶之身份。

    結(jié)果,薛瑩苦心準備的兩個“小動作”被輕松地破解了。

    現(xiàn)在糜家商號的這條貨船已經(jīng)具備了外交船舶的屬性,而外交船舶是不受出境手續(xù)限制的,薛瑩已經(jīng)沒有辦法阻止其出航。

    荀詡總算也對東吳耍了一次“小動作”。

    已經(jīng)升格為外交船舶的糜家商船載著文書大搖大擺地再度離開了牛津港,荀詡和薛瑩兩個人懷著不同的心情目送它駛向江州,一直到大船的船帆在地平線上徹底消失。

    敦睦館派來接荀詡的馬車先到,荀詡友好地邀請薛瑩一同回城,被后者禮貌地謝絕了。

    看薛瑩的表情,他寧可沉到長江水底也不愿跟荀詡同一輛車回去。

    于是荀詡單獨坐著馬車返回武昌。

    到達敦睦館以后,他看到張觀也已經(jīng)回來了,一群人包括郤正圍在他身邊,議論紛紛。

    郤正一見荀詡,問他怎么這么遲才回來。

    荀詡將整個事情說了一遍,張觀急切地打斷他的敘述,問道:“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的,我只想知道你做到?jīng)]有?!?br/>
    “文書已經(jīng)被順利送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話,十天之內(nèi)就可以抵達成都?!?br/>
    荀詡回答。

    “那就好,雖然還是有些晚了……”

    “你今天見到了孫權(quán)沒有?”

    荀詡問,從張觀的表情來看事情并不順利。

    “沒有,連內(nèi)城都沒進去,直接被擋在了宣陽門外。”

    張觀搖搖頭,不過神色并不怎么沮喪,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孫權(quán)自己心里有鬼,恐怕是不大愿意見蜀漢敦睦使的。

    郤正氣憤地說孫權(quán)自己既然知道大節(jié)有虧,又怎么敢一意孤行,可惜他的指責孫權(quán)聽不到。

    大家又議論了一陣,但都沒有什么建設性的東西。

    目前敦睦館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這么多了,接下來只有等待成都發(fā)來下一步指示--究竟是繼續(xù)敦睦往來,還是趕在開戰(zhàn)前收拾行李連夜撤回益州,這誰心中都沒底。

    張觀看天色已晚,就讓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

    荀詡折騰了一天,也覺得乏了,于是拜別張觀與郤正,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

    這間房間在敦睦館里不算大,但是地處偏僻,旁邊還有一角小院幾叢青竹,頗為幽靜。

    荀詡回到屋子里,將沾著汗臭的衣服丟到門前竹筐中,直接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荀詡忽然覺得有人在搖動他的身體,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去。

    這一次搖動的幅度更大了,荀詡恍恍惚惚地睜開一只眼睛,卻看到郤正一邊推他一邊急切地喊道:“荀功曹,荀功曹!”

    出于一名情報官員的職業(yè)習慣,荀詡立刻恢復了神智。

    他飛快地從榻上爬起來搓了搓臉,一邊從衣柜里翻找衣服一邊問郤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不要穿這件,把你的朝服找出來?!?br/>
    郤正見荀詡從柜子里拿出一件普通布衣,提醒他說。

    “什么?

    朝服?”

    荀詡動作一下子停止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孫權(quán)的特使剛才來到敦睦館,說吳主緊急召見我們?!?br/>
    “還好…我還以為是他派兵包圍了敦睦館,要抓了我們?nèi)ゼ榔炷亍?br/>
    荀詡看起來沒有郤正那么緊張。

    兩個人很快來到敦睦館正堂,身著正式朝服的張觀和宮內(nèi)特使已經(jīng)等候在那里了。

    荀詡暗自留意了一下時間,這時候恰是午夜時分。

    孫權(quán)白天拒絕接見,卻忽然在午夜緊急把敦睦使召進宮去,這卻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敦睦館外停留著四輛翠綠色的豬鼻車,張觀、荀詡、郤正三個人各上了一輛,由特使帶路朝著武昌內(nèi)城疾馳而去。

    此時街道空曠冷清,周圍房屋在夜色籠罩下黑壓壓一片,只聽到這幾輛車馬蹄敲擊地面“嗒嗒”作響,回聲聽起來格外清晰。

    很快車子穿過清溪橋、金鳳闕,最后停到了內(nèi)城的右側(cè)端門之前。

    三個人都走下車,一個早就在此等候多時的侍衛(wèi)將端門打開,提著燈籠引三人向?qū)m內(nèi)走去。

    七轉(zhuǎn)八轉(zhuǎn),不多時這支小小的隊伍便來到一間宮殿之前,這宮殿較之前面的宮廷建筑樸素了不少,但仍舊透著威嚴之氣。

    旁邊建筑群都是漆黑一片,惟有此處的燈火通明,十幾盞大燈籠吊在殿角,將整個殿內(nèi)照的如白晝一般。

    三個人進殿以后,發(fā)現(xiàn)吳主孫權(quán)已經(jīng)安坐殿中了。

    只是他今天特意高高在上,與三個人相隔有二、三十步,那著名的碧眼與紫髯因為距離遙遠而有些看不清楚。

    張昭與顧雍兩名重臣分別站在兩側(cè),表情不一。

    大概是因為深夜緊急召見的緣故,所有繁文縟節(jié)都被省略掉了。

    孫權(quán)既沒有派人送上茶水來,也沒有象往常那樣親切地詢問他們在武昌的生活起居,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題。

    荀詡從這個面目看不清楚的統(tǒng)治者聲音里努力分辨出了一絲自豪、一絲膽怯、一絲惱怒以及一絲焦躁不安。

    “今日召見貴使,是因為吳國近日內(nèi)會有一項重大的政治舉措。

    出于對盟友的尊重,我覺得有必要在這之前知會貴國,希望能得到貴國的理解和支持?!?br/>
    “我會傳達給諸葛丞相的?!?br/>
    張觀低下頭,沒有多說。

    孫權(quán)并沒有直接挑明“稱帝”,而是開始從他的父親孫堅開始談起,接著談到兄長孫堅,將整個江東的歷史回顧一遍,語氣里充滿了感慨。

    荀詡注意到在談話中孫權(quán)反復強調(diào)“孫氏江東”這個詞。

    接下來孫權(quán)話鋒一轉(zhuǎn),喋喋不休地說起了昭烈皇帝劉備當年困居江夏時江東施以的援手,以及兩方在抵抗曹魏侵略時的無間合作。

    荀詡注意到孫權(quán)的情緒似乎很激動,不時揮舞手臂來加強感染力,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就演說技術(shù)來說相當不錯,但在這一共只有六個人的大殿里總給人一種奇怪的不協(xié)調(diào)感。

    “演說”一直持續(xù)了兩柱香的時間,孫權(quán)最后談到了目前吳漢聯(lián)盟的必要性以及他個人對諸葛丞相的敬慕,他強調(diào)說:“我相信以諸葛丞相的智慧,一定能夠理解,吳漢兩國的同盟無論是從歷史的角度還是現(xiàn)狀來看都是必需的,任何時候都是……”

    “終于說到關(guān)鍵地方了……”荀詡心想。

    “……鑒于以上考慮,舊的合作形式已經(jīng)不適宜當前嚴峻的斗爭形勢,我認為吳漢聯(lián)盟應該具備新的內(nèi)涵?!?br/>
    說到這里,孫權(quán)閉上了嘴。

    在他旁邊的顧雍則不失時機地接口對下面的三位蜀使說:“我們東吳臣民一致認為,我主孫權(quán)應該登基稱帝,與貴國皇帝并肩而戰(zhàn),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鼓舞兩州士氣,震懾敵人?!?br/>
    這個消息終于從東吳決策層的嘴里親口說出來了,三名蜀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郤正很想開口抗辯,但被張觀和荀詡的眼神壓了回去。

    辯駁不是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是將吳國的官樣聲明以及弦外之音一并帶回去,交給成都朝廷去處斷。

    顧雍繼續(xù)說道:“等到兩國成功地恢復中原,豫、青、徐、幽四州歸屬東吳;兗、冀、并、涼四州歸屬漢,兩國以函谷關(guān)為界,共享天下?!?br/>
    “這究竟是在向我國示好還是示威……”荀詡不明白為什么東吳要在這時候提出這份政治地圖,這份地圖幾乎沒有實用價值,除了明確無誤地把東吳的野心表面化以外,沒有什么用處。

    還是說,孫權(quán)其實是想要一個與他地位相稱的戰(zhàn)略目標?

    “我主登基在即,這個消息一定會引起外界的種種猜測甚至負面謠傳,為避免盟友和天下人不必要的誤解,今天特意召見幾位澄清一下我方的立場,并希望能得到貴方的理解?!?br/>
    對于這樣的外交辭令,荀詡只能是冷笑。

    如果東吳真的有誠意,就該在決定稱帝前就征求成都的意見;最起碼應該在登基儀式前以正式的國書通知蜀漢。

    而事實上,若不是今天他成功地把這個情報送了出去,恐怕東吳會把稱帝的事一直捂到登基當天。

    在得知敦睦館已經(jīng)把稱帝的情報送出到成都以后,東吳君臣這才慌張地連夜緊急召見敦睦使,想淡化東吳在這件事上一意孤行的印象,反而暴露出他們揣揣不安的不自信心態(tài)。

    “新的吳漢聯(lián)盟將成為埋葬偽魏的基石,希望你們能把我的心情轉(zhuǎn)達給諸葛丞相?!?br/>
    孫權(quán)為這一次的會談做了總結(jié),然后這位即將登基的皇帝起身離去,自始至終他的臉都沒有清晰地顯露在敦睦使面前。

    張昭也隨之而去,只有顧雍留了下來,看來他還有些話要說。

    “冠冕堂皇的話交給上級去說,具體細節(jié)交給下級去完成?!?br/>
    這是流行于靖安司里的一句話,也同樣適用于外交場合。

    顧雍走近張觀,臉上笑容可掬,還友好地向荀詡與郤正點頭示意。

    但三個人誰也沒有動,既然東吳的立場已經(jīng)挑明了,那么在成都做正式反應之前他們不能有任何表示。

    “張大人,我主對于新的吳漢同盟寄予的希望很大,為了更好地體現(xiàn)出兩國合作精神和我方的誠意……”顧雍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里拿出一卷精致的絲軸遞給張觀。

    張觀接過來展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若干條吳國對蜀漢的政策調(diào)整,其中包括主動降低蜀吳貿(mào)易的關(guān)稅;增加對蜀錦、側(cè)竹弓、井鹽的進口量;削減兩國邊境駐軍;遣返在東吳境內(nèi)的益州籍流民;兩國情報機構(gòu)資源共享等等等等。

    看來這是東吳為了減緩蜀漢對稱帝的強烈反應而做出的一些讓步,或者說,是抽了蜀漢一耳光以后給的幾粒棗子。

    “我主還為貴國皇帝陛下的壽辰準備了一些個人微薄的禮品,這是禮單?!?br/>
    “我確實收到了,顧丞相。

    我會將貴方的意見轉(zhuǎn)達給諸葛丞相。”

    張觀的回答滴水不漏,等于什么都沒有承諾。

    顧雍的神情微微有些失望。

    三個人從內(nèi)城回到敦睦館以后,張觀立刻讓郤正將今天會談寫成一份紀要。

    郤正領(lǐng)命而去,這類工作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荀詡則負責編輯相關(guān)背景資料,這將在成都討論這一問題時起到重要的參考作用。

    他們之間沒有交談,交談已經(jīng)沒有意義,他們的意見并不能左右局勢。

    到了四月二十六日凌晨,報告和資料匯編都全部完成了。

    郤正表現(xiàn)的很亢奮,這讓張觀不得不在他的報告里刪掉諸如“狡黠地望著我們”、“厚顏無恥的條款”、“陰險地說道”等充滿了強烈主觀色彩的詞匯。

    這一次還是荀詡負責將文書運送至牛津碼頭。

    和昨天完全相反,本來要兩、三天才能“檢修”好的外交船舶現(xiàn)在一艘不少地停泊在牛津港;薛瑩--當然,他本人看起來十分尷尬的--甚至表示愿意開放吳國境內(nèi)的陸路驛道,可以讓這份報告更加迅速地抵達成都。

    這個好意被荀詡婉言謝絕了,敦睦館可不希望這份東西比昨天的秘密報告提前送到諸葛丞相手中。

    荀詡確認攜帶著報告的外交船只離港以后,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敦睦館。

    “荀功曹,這一次你可立了大功了?!?br/>
    張觀欣慰地對他說,“你昨天那一手耍的真漂亮。

    你看,那一份報告順利被你發(fā)出去以后,徹底打亂了孫權(quán)的外交部署,迫使他不得不提前通知我方,我國在外交上就能占據(jù)更多主動了?!?br/>
    荀詡只是微弱地笑了笑。

    “我會把你的功勞寫入報告的?!?br/>
    張觀拍拍他的肩膀。

    “在那之前……我有一個請求?!?br/>
    “是什么?”

    “讓我去睡一會,任何人都不要打擾?!?br/>
    荀詡露出乞求的表情,從四月二十四日開始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將近十幾個時辰?jīng)]有合眼了。

    孫權(quán)的登基儀式在四月三十日開始,從此吳國由一方割據(jù)勢力升格成為一個正式的帝國。

    魏、漢、吳三“國”鼎立終于在這一天變的名副其實。

    成都在五月五日接到了敦睦館的秘密報告;在五月六日接到了敦睦館轉(zhuǎn)發(fā)的第二份報告,里面包括了孫權(quán)召見張觀的會談記錄、立場解釋以及武昌允諾給成都的補償條款;緊接著在五月十日接到了皇帝孫權(quán)特使正式送交的國書。

    蜀漢朝廷對此表示十分震驚,許多大臣和郤正一樣認為應該立刻和東吳斷交,然后派兵討伐這個僭稱皇帝的亂臣賊子。

    但如荀詡所預料的,奉行務實政治的諸葛丞相最終說服了這些大臣,決定接受這一既成事實,默認東吳帝國的合法地位,以此來換取一個穩(wěn)定的國際環(huán)境。

    五月十五日,漢衛(wèi)尉陳震做為特使前往東吳致賀。

    他于六月一日抵達了武昌,并受到了極為隆重的接待,孫權(quán)稱這將開啟兩國合作的新紀元……

    五月二十日,武昌

    荀詡好奇地注視著眼前這間高腳大屋。

    這間屋子與南蠻建筑的風格類似,房屋主體建筑與地面被數(shù)十根直立的木樁相隔,整個屋子被柱子撐在半空,一側(cè)有斜坡形的木制樓梯。

    “江東多雨,地面潮氣太重,這是為了保存絹、紙質(zhì)地的檔案文件而專門設計的儲存室?!?br/>
    站在他旁邊的薛瑩解釋道,荀詡點點頭,注意力仍舊集中在房屋底下的空隙。

    薛瑩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對荀詡用刻意修飾過的冷淡語氣說:“荀主薄,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哦,哦,好的?!?br/>
    荀詡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人順著木梯走到屋門之前,薛瑩從腰間取出一枚鑰匙打開房間里的鎖,推開兩扇門。

    荀詡剛要邁步進去,薛瑩伸手將他攔住了。

    “荀主薄,在你進去之前我必須向你重申一下原則。”

    “洗耳恭聽?!?br/>
    “我個人并不想開放這些檔案,不過這是上頭的命令,我沒辦法。

    但是請您注意:第一,您只能在這間屋子里翻閱,一片紙都不準帶出去;第二,您只能自己抄錄,不允許別的書吏進入這屋子;第三,您翻閱的時候,我必須在場,而且我有權(quán)警告您哪些檔案是不允許觸摸的。

    明白了嗎?”

    “光是那些能‘摸’的就已經(jīng)夠我抄上一輩子了?!?br/>
    荀詡的這個冷笑話只讓薛瑩的表情更加僵硬。

    孫權(quán)登基已經(jīng)有將近一個月,吳蜀兩國并沒有象一些觀察家預言的那樣陷入軍事對抗。

    蜀漢承認了孫權(quán)稱帝的合法性,而東吳則在其他領(lǐng)域?qū)κ駶h做出了補償--兩國情報資源共享就是其中的一項。

    表面看這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但實際上卻對蜀漢十分有利,因為一直致力于西北戰(zhàn)略的蜀漢亟需曹魏在江淮一線的情報,以便了解其整體戰(zhàn)略部署;而對于北伐漫不經(jīng)心的東吳來說,西北地區(qū)的曹魏情況沒什么太大價值。

    這項交易被官方描述為是兩國建立軍事互信體制的第一步。

    荀詡身為敦睦館的情報官員,他的工作就是前往東吳秘府的資料室,對東吳歷年來的情報資料進行甄選,然后將其中對蜀漢有價值的部分摘錄出來送往漢中。

    薛瑩對這一舉動十分不贊成,尤其是上個月他還敗在過荀詡手里。

    但君命如山,他不得不從,于是只好以消極的不合作態(tài)度對待荀詡,并在心里暗罵那些高層的官僚。

    兩個人邁進屋子,里面擺放的資料檔案數(shù)量可以說是汗牛充棟。

    荀詡一想到自己必須要把這里的東西全部翻閱一遍,就開始頭疼,他甚至希望薛瑩多警告幾卷檔案不能觸摸,好減少閱讀的數(shù)量。

    “也罷,這總比《白虎通義》之類的有意思多了?!?br/>
    荀詡一邊自我安慰道,一邊從背囊中取出筆墨紙硯擱到案幾上。

    他搓搓手,深吸一口氣,從書架上的第一層最右側(cè)抽出一冊卷宗來,扭頭看看在一旁監(jiān)視的薛瑩沒什么反應,于是把它放到案幾之上,開始翻閱。

    這是一項很艱苦的差事,荀詡不僅要翻閱大量枯燥無味的報告與數(shù)據(jù),還要動腦子考慮哪些對蜀漢有用;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資料,還得動筆抄錄。

    更麻煩的是薛瑩只允許他一個人進入這里,沒人能幫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東吳的書吏普遍字都寫的比較好,工整好認。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荀詡天天要花上將近四個時辰在資料室,時間一長他覺得自己脊背、眼睛和手腕都開始酸疼。

    張觀和郤正雖然很同情他,但是愛莫能助。

    六月二十日,荀詡?cè)缤R粯犹みM資料室內(nèi),薛瑩也如往常一樣靠在門口,雙手抄在胸前盯著這個膽敢在東吳機密之處肆意翻閱文件的蜀漢官員。

    “那今天也請您多辛苦了?!?br/>
    “職責所在?!?br/>
    兩個人交換完每天的例行寒暄,荀詡輕車熟路地從昨天中斷的地方取出一摞新檔案,攤開在案子上開始看起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荀詡翻動文件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的臉色因為激動而漲紅,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來。

    薛瑩注意到他的這一反常表情,連忙問道:“荀主薄,您哪不舒服嗎?”

    荀詡沒有回答他,而是取出那一冊中的一頁遞給薛瑩,拼命抑制住激動問道:“這一頁東西,您還記得嗎?”

    薛瑩一楞,接過荀詡手中的麻紙。

    這是一份吳黃武六年--也即蜀漢建興五年,距今兩年以前--出使曹魏的報告,起草者正是薛瑩本人。

    薛瑩記得當時恰好是魏文帝曹丕駕崩,他的兒子曹睿新即皇位。

    東吳雖然官方已經(jīng)與曹魏斷交,但私下里仍舊保持著一定接觸。

    于是孫權(quán)就派了諸葛恪前往吊唁,薛瑩也以書記的身份隨之前往。

    回來以后,薛瑩將所見所聞寫成了一份報告,就是荀詡現(xiàn)在手里拿著的這一份。

    “這里,您看這里?!?br/>
    荀詡用指頭指到其中一段話。

    薛瑩看到自己這句話是這么寫的:“或聞魏于蜀中固有內(nèi)間,官爵甚高,未聞其詳?!?br/>
    “這一段有什么問題嗎?”

    薛瑩覺得很奇怪,這句話只是夾在報告中間一段插敘罷了,怎么荀詡反應如此之大。

    “您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么?

    是從誰那里聽說的?

    還知道些什么?”

    面對荀詡急切地詢問,薛瑩開始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他良好的記憶力這一次幫了大忙。

    那是在一次大將軍曹真舉辦的宴會上,坐在他身邊的是曹操的女婿夏侯懋。

    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夏侯懋胸前掛著的那條俗氣的純金掛鏈和粗俗的笑聲,這是一個典型的紈绔子弟。

    “他可是一位軍方的高層人士?!?br/>
    荀詡補充道。

    “那么他就是一個高級的紈绔子弟?!?br/>
    薛瑩冷冷地修正了自己的發(fā)言,然后繼續(xù)回憶。

    當時曹睿一直派人游說諸葛恪,希望孫權(quán)能夠與曹魏復交。

    所以在宴會上,魏國人有意無意地總想顯露出自己的強勢。

    酒過三巡以后,夏侯懋酒酣耳人之際,話也開始多了起來,一直扯住薛瑩的袖子不停地說;開始的時候是吹噓魏軍的強大,然后是嘲笑蜀國自劉備死了以后就什么都不是。

    后來夏侯懋忽然湊到薛瑩面前得意地說:“我們在蜀漢早就有大號的眼睛,他們想干什么燭龍都會知訴我們,他們在我國眼中是透明的……”

    “那么,他有沒有說其他關(guān)于這個的話題?”

    “沒有,接下他就被兩名仆役給攙扶下去了,大概是曹真怕他說的太多吧。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那家伙的信口開河,也就沒有認真去想,只是捎帶著在報告里提了一句?!?br/>
    薛瑩說到這里,變了個語調(diào):“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這有幫助?”

    荀詡沒有回答,他現(xiàn)在的心中被無數(shù)瞬間綻放的思緒所填滿。

    毫無疑問,夏侯懋口中的“燭龍”就是那一條潛藏在蜀軍內(nèi)部、協(xié)助糜沖竊取了弩機資料并殺死了他的“燭龍”!

    就是那一條徹底將荀詡擊垮的“燭龍”。

    這個刻骨銘心的名字帶著荀詡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蜀國,回到了漢中,回到那片他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土地;他已經(jīng)被撫平的失敗感現(xiàn)在又開始隱隱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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