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守將站在高墻之上，在蒙蒙大霧中，根本看不清對面軍隊的容貌，只依稀認(rèn)出了秦軍的盔甲。

    “來者何人？”洛陽守將大聲問道。

    “我們是鄭州守軍，燕軍已經(jīng)攻陷了鄭州！我等拼死逃出來就為了投奔張老將軍！”男子悲憤著大聲道。

    聽到燕軍攻來的消息，守將不禁驚慌失色，洛陽鄭州毗鄰，鄭州淪陷，洛陽也危在旦夕。

    他必須要趕快把這緊急的軍情稟告給張蠔將軍！

    “來人！開城門！”守將當(dāng)即下令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守將又大手一揮，警惕道，“等等！”

    “鄭州太守楊大人可在？”

    為首的男子聞聲，突然跳下馬，一下跪倒，捧上木盒。

    “楊大人已經(jīng)以身殉城，望將軍好生安葬！”男子磕頭在地，悲泣難言。

    守將仍心有余悸，再次發(fā)問道，“那你是何人？”

    “我乃楊大人身邊守城副將，韓延，這是我的通關(guān)文牒和楊大人的兵符?！?br/>
    這個時候，守將半信半疑地從懷中掏出了秦國的官籍，在鄭州的官位冊翻了半晌，終于找到了鄭州守城副將韓延的畫像。

    他將畫像遞給另一名秦兵，并命令道，“你們出城看看?！?br/>
    同時，洛陽北城上的秦軍已經(jīng)弓箭就位。

    “若打開城門，他們有異動，立刻萬箭射死?！笔貙⑿÷暶畹?。

    城門終于打開了，韓延所領(lǐng)的殘兵敗將雖眼冒精光，但并未行進一步。

    秦兵接過韓延的文牒和兵符，反復(fù)看了看，又拿著火把仔細照了照韓延的臉，一如畫像中的俊美不凡。

    “是韓大人沒錯！”秦兵大聲地朝守將喊道。

    “開城門！”守將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來，趕緊下令道。

    ****

    一股濃煙突然沖天而起，帶著刺鼻的味道，渲染了漫漫長夜。

    張蠔欲睡未睡，自慕容沖起兵之后，他就有一種忐忑的不安，仿似燕秦大戰(zhàn)，近在咫尺。

    “將軍，大事不好了！”突然，糧倉守將郭虎一身狼狽地闖進了將軍府。

    張蠔一下驚地坐起，盔甲都沒來得及穿，先一把握緊了長刀。

    郭虎一下?lián)涞乖诘兀靥派线€觸目驚心地映著幾道劍傷，鮮血汩汩地往下流。

    “將軍，城內(nèi)的糧倉被燕軍燒了！”郭虎顫抖著說道。

    “什么！”一個晴天霹靂，打得張蠔差點站不穩(wěn)。

    洛陽城內(nèi)有十多萬秦兵，糧草的消耗堪如天數(shù)，糧倉是他守城的命脈。若沒有糧草供給，他的大軍難以撐過三天。

    “哪里來的燕軍！”

    “燕軍怎么會在洛陽城內(nèi)！”

    “我派了重兵把守糧倉，怎么會讓燕軍燒了！”

    郭虎不停顫抖地趴在地上，不敢看張蠔，更不敢回話。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事不成雙，禍更不單行。

    “將軍！燕軍來攻城了！”又有將士前來稟報。

    他最擔(dān)心的，終于還是來了。只是比他預(yù)想的，要快了許多，秦天王派了秦使去說和，燕軍這般打來，定是談崩了。

    “來了多少人？”到底是久經(jīng)沙場，張蠔仍能維持著基本的鎮(zhèn)定。

    “好像，好像有十幾萬人?！蹦敲麑⑹恐е嵛岬卮鸬?。

    張蠔一把揪起他的衣領(lǐng)，怒吼道，“好像？到底多少人！”

    “我，我看不清，外面起了霧，只能隱約看見他們陣仗很大，塵土揚了有半丈高?！睂⑹棵黠@被嚇到了，聲音越說越小。

    張蠔大驚，只有幾十萬的馬蹄才能揚起那么高的塵土，他曾與慕容垂一同率二十五萬秦軍攻打東晉時，便是這般陣仗。

    自知敵眾我寡，糧倉又被毀，但張蠔到底是在風(fēng)雨中打拼過來的將軍，雖已慌了陣腳，但還能做出及時的部署。

    “傳令下去，大軍整裝，死守城門?！睆埾柾?yán)下令道，“郭虎，我再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立刻帶幾千人前往鄭州求糧草，務(wù)必在一天內(nèi)送達洛陽?！?br/>
    燕軍雖然人多勢眾，但若論糧草或支援，自是比不上洛陽鄭州唇齒相依，只要糧草充足，他便有把握能死守住洛陽多日。到時燕軍久戰(zhàn)匱乏，糧草不濟，未必能取下洛陽。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事，也是他最后的希望，竟然也頃刻崩塌。

    “將軍！鄭州淪陷了！”

    不利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張蠔這個時候真的開始慌了。

    燕軍前后夾擊，洛陽和鄭州的糧草，已經(jīng)徹底被他們截斷了。

    若燕國此時真的有二十多萬大軍攻城，那他的十多萬大軍，非但守不住洛陽，還有可能元氣大傷。

    楊定已被燕軍所擒，二皇子苻暉雖然也是驍勇，但他的軍隊主要守衛(wèi)都城長安。

    這邊城的大將與軍隊，若真論抗敵之軍，也只有他手下的這十萬大軍了。

    洛陽本就是燕國的城池，若他此時率軍撤退，秦國的損失應(yīng)并不算大。

    但若他在洛陽全軍覆沒，那這一路，便再也沒有人能抵抗燕國的大軍了。

    就在張蠔還有一絲猶豫的時候，一個消息讓他徹底堅定了。

    “將軍，城門被燕軍從里面打開了！”

    “將軍，燕軍就要進城了！”

    張蠔深深吸了口氣，城門已破，大勢已去，他必須趕緊率軍撤離，方為上策。

    “北城門怎么樣？”張蠔急著問道。

    秦兵愣了一下，答道，“北城門，還是我們秦軍在把守?！?br/>
    張蠔舒了口氣，道，“傳我軍令，大軍拒不抵抗，隨我從北城門撤退?！?br/>
    “將軍......”秦兵更加愣住了。

    張蠔揚起手，示意他心意已決，轉(zhuǎn)身就要去馬棚。

    這個時候，一聽到張蠔要帶兵撤離，久久趴在地上的郭虎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害怕地乞求道，“將軍，臣下自知有罪，還望將軍帶臣一同撤離，給臣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br/>
    張蠔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貪生怕死之輩，實在留之無用，但無奈秦國現(xiàn)在正值用人之際，只要手腳還健全，還上得了戰(zhàn)場，他就沒必要棄之不用。

    “還不快走。”他冷冷道。

    “謝將軍，謝將軍！”郭虎趕緊爬了起來，還沒站穩(wěn)就踉蹌著緊跟其后。

    夜，暗黑如墨；霧，朦朧似魅。

    張蠔十萬大軍，于洛陽北城門匆匆撤離，徒留一座空城，還有那如鬼魅一般游離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