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濤微微一怔,拿過茶盅再斟了一杯給潤娘,道:“周娘子,你-----”
潤娘接過茶盅,先湊到鼻前嗅了一嗅,醇濃厚重的沉香撲面而來,然后呷了一小口緩緩咽下,頓覺舌根生津喉底回甘:“好茶,真是好茶!”
劉繼濤詫愕道:“周娘子也知道普茶?”這普茶畢竟是新生之物,就是在京中所知之人也是不多的。
潤娘也知自己失言了,淡笑道:“小婦人略有耳聞罷了。”
劉繼濤突換了話頭,道:“昨晚娘子走得匆忙,繼濤其實還有事相詢?!?br/> 潤娘低首垂眉,道:“不敢當(dāng),小婦人昨晚狂言造次沖撞了先生,望先生見諒?!彼囊馑急磉_(dá)很明白,昨晚上是我錯了但不會再犯了,因此你若還有甚要問的,就請免開尊口吧。
劉繼濤自是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卻直白問道:“娘子說塞北大漠不止肅慎一支,到底是何意思?”
潤娘看著他笑盈盈目光,知道他是故意為之,心底升起一股挫敗,賭氣道:“沒甚么意思。”
劉繼濤無奈一笑,徑自道:“除了肅慎,略可一提的還有鮮卑、韃靼、回鶻,其中鮮卑尊契丹為宗主國,韃靼、回鶻雖對我大周稱臣,然其部落散亂又無統(tǒng)一號令,莫說與肅慎相比就是鮮卑也比他們強上許多。近十?dāng)?shù)年來他們屢受肅慎劫掠,此時咱們?nèi)舫霰C慎,與契丹破臉自不用說,只怕韃靼、回鶻亦要投靠契丹了。肅慎贏了倒還罷了,可若輸了咱們在塞北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潤娘被他的一篇話引得兩嘴唇皮直發(fā)癢,再讓他滔滔不絕下去,自己保不定就管不住這張嘴了,聽他話間略有停頓,忙截斷道:“甚么鮮卑、韃靼、回鶻,小婦人都是頭一次聽說,先生跟小婦人講這些真真是對牛彈琴!”
劉繼濤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繼續(xù)道:“自世宗與契丹簽定燕州之盟后,這數(shù)十年來燕云之地兩國商賈云集,每年都有百萬貫的稅錢上交朝庭。那肅慎每每劫掠商旅,我朝百姓對他們他們也是多有怨忿的。今次契丹對他用兵的借口便是護衛(wèi)本國商旅-----”
潤娘挑了挑眉,訝然的抬起頭望著他,兄弟你也看美劇呀,不然怎么也會雞同鴨講這一招!
劉繼濤感覺到潤娘的目光,向她一笑,問道:“周娘子有話要說?”
潤娘趕緊低了頭,死死的抿住嘴,心底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說:“不能開口,絕對不能開口!別忘了這是在大周朝!”另一個說:“就說兩句,措詞小心些就是了。”
就在潤娘在心底與自己做殊死搏斗的時候,外頭傳來個熟悉的聲音:“劉先生?!?br/> 劉繼濤微皺起眉頭,向無腔道:“把這茶收了,倒了別的來?!?br/> 他話音未落,周悛已扶著周友清走了進來。
潤娘起身行禮:“四叔公。”
周友清見她也在倒有些意外,然意外過后心里驀地生出個念頭。周悛見著潤娘臉上登時浮起怒意,只是礙于周友清再場不好責(zé)問于她,然那雙怒火灼灼的眸子卻死盯著潤娘不放,好你個病得下不了床的蘇氏,咱們慢慢算帳!
潤娘被周悛盯得心底發(fā)毛,突然橫過一個身影替自己擋住了那兩道尖刀似的眸光。
“老先生有話叫人來說一聲即可,何必又自己親自走一趟。”劉繼濤借著攙扶周友清將潤娘擋在了身后,無腔奉上茶來,幾人分賓主坐下。
潤娘福了一福,道:“慎哥兒還請先生多操些心,小婦人這就不擾先生同叔公商議事情了?!?br/> 不想周友清卻道:“恒哥兒媳婦,你也坐著聽聽?!?br/> 潤娘心里嘀咕道“老頭子又想出甚么法子來訛我的錢了!”嘴上卻恭敬地應(yīng)道:“是?!睊四┳?,就聽周友清向劉繼濤道:“這院子收拾的倉促,叫劉先生委屈了?!?br/> 劉繼濤道:“老先生言重了,按說繼濤應(yīng)當(dāng)是在亡母墳前結(jié)廬守孝才是,如今住在這樣的屋子里心內(nèi)著實不安的很。”
“先生至孝咱們都是知道的,這院子也實在說不上甚么好,莫說別的連個廚子都沒有,本來老漢是想著把西墻邊的土房修整下或能湊合著用,卻又想著先生只帶了個小童在身邊,怕是也弄不出甚么像樣的吃得來,況且鍋碗瓢盤、柴米醬醋鹽一應(yīng)俱無,若真要備置也是件麻煩的事體,先生又要授課也不得閑功夫。所以老漢想著,先生且先還在老漢家中吃著,等族里鬧議了,或者輪翻做東道請先生。”
劉繼濤在周友清家吃住了半個月,老頭子好面子沒有收他半個錢,卻好吃好喝的供著,實在是心疼那點口糧,好容易他今天搬了出來,就趕緊過來把話說清楚,免得他一到飯點就往自己家去!
“多謝老先生掛心了?!眲⒗^濤道:“繼濤在這里還不知要住多久,總不好日日的嘮擾鄉(xiāng)鄰,我看那土房倒還好又不是住人,做兩頓飯總是可以的。無腔雖沒甚么手藝,簡單的吃食也還應(yīng)付的來?!?br/> “那怎么行呢!”周友清沉了臉道:“又不是一日兩日的將就便將就了?!敝苡亚迨兆≡掝^,轉(zhuǎn)向潤娘道:“恒哥兒媳婦,你說這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