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銅瓦渡過河，途徑開封府東北部，在經(jīng)過杞縣地界兒的時候，張啟陽派人屠了一座莊園。
　　莊園主是前前任的國子監(jiān)祭酒曹欣直。
　　從萬歷年間開始，曹欣直就在國子監(jiān)任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十年了，做的一手錦繡文章，當(dāng)年曾以一篇《踏月臨江賦》名動天下，被稱為大明第一才子。
　　在國子監(jiān)任職這么多年，真可以算得上是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許文才、蔡楓華等科舉出身的官員，幾乎都可以算是他的學(xué)生。
　　不僅是三朝元老，還是文壇領(lǐng)袖，雖然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卻依舊很有影響力。
　　張啟陽毫不在意這位曹老先生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直接派了三百個士兵過去一通砍殺，然后將曹家莊園的金銀糧米席卷一空，至于曹老先生本人，則被一刀砍死。
　　自從離開小吳莊，率領(lǐng)萬千民眾南撤以來，沿途之中打擊士紳豪強(qiáng)的舉動不是沒有過，文官團(tuán)雖然對張啟陽這種“暴行”頗有微詞，但考慮到現(xiàn)在的困境，也就只能捏著鼻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忍了，但這一次卻犯了眾怒。
　　那曹祭酒桃李遍天下，素有文壇領(lǐng)袖之名，又是全天下文官的老師，張啟陽二話不說就把已近古稀的曹老先生給干掉了，不僅搶掠一空還把曹家的莊子給燒了個干凈，絕對的是令人發(fā)指的暴行。
　　對于一眾文官的指責(zé)，張啟陽毫不在意，只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解釋：曹家良田千頃資材甚巨，憑借他的那點微薄俸祿肯定置辦不下這么大的家底，一定是巧取豪奪壓榨民間，仗著自己的影響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最要緊的是，近年來，李闖的百萬大軍在開封一帶反復(fù)搶掠殺戮，地方上的富戶被盤剝的苦不堪言，這位曹老先生卻相安無事，要說他沒有沒有和闖軍暗中勾結(jié)恐怕難以取信于人。
　　“取巧豪奪”完全就是張啟陽的一面之詞，并沒有實打?qū)嵉淖C據(jù)。
　　至于“勾結(jié)李闖”的說法，那就更加的牽強(qiáng)了。
　　闖軍三打河南，水淹開封，席卷整個中原，地方上的豪門大戶為了生存一定會和闖軍有這樣那樣的接觸，要不然早就被屠滅了。
　　雖然這種事情上不了臺面，而且不方便明說，但卻是事實上存在的普遍現(xiàn)象。
　　現(xiàn)如今，張啟陽把“私通闖賊”的大帽子一扣，直接就派兵屠滅了曹家，還把曹家莊園搶掠一空燒成白地，這種做法比李闖還要暴烈，簡直令人發(fā)指。
　　朝廷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是歷朝歷代的傳統(tǒng)，連李闖都知道籠絡(luò)地方上的豪強(qiáng)士紳，你張啟陽這么做分明就是要與全天下的讀書人為敵。
　　太子殿下親自出面，反復(fù)勸說張啟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必然會落個“離心離德”的境地，說不得還會背上“李闖第二”的惡名。
　　為了給太子殿下一個面子，張啟陽當(dāng)面保證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一定會善待士紳官僚。
　　但事實證明，這僅僅只是一個有口無心的說法而已，張啟陽根本就沒有把太子殿下的“諄諄囑托”放在心上，反而愈發(fā)的變本加厲了。
　　僅僅隔了六日之后，張啟陽又派兵屠滅了太康伯劉永貴的莊子，搶掠一空之后再次殺人放火，簡直就是“曹欣直事件”的翻版。
　　這一次，不僅許文才等文官全都怒發(fā)沖冠，連太子殿下都炸了。
　　因為這位大康伯劉永貴是崇禎皇帝的連襟，太子殿下的嫡親姨丈。
　　毅勇軍是崇禎皇帝欽命所創(chuàng)，連軍旗都是周皇后親手繡制，轉(zhuǎn)過臉就把周皇后的妹夫給滅了，這事一定要有個說法兒。
　　“屁的說法兒！”
　　張啟陽躺坐在椅子上，對正在給他按摩的李安寧說道：“幾萬口民眾嗷嗷待哺，連毅勇軍的軍糧都湊不齊了，我再不搶些東西回來，大家都活活餓死不成？用點力氣，最近總是頭疼?！?br/>　　李安寧從不關(guān)心外面的局勢，她只在意張啟陽一個人，萬般輕柔的揉捏著張啟陽的額頭，輕聲說道：“最近這一個多月，張大哥連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煎熬不住啊?！?br/>　　“大軍遷徙，萬千民眾相隨，吃苦受累是肯定的，怎么能和當(dāng)初在家里的時候相提并論？”瞇縫著眼睛享受著李安寧的按摩，頭也不抬的問了一句：“糧米資材還能堅持多久？”
　　一旁站著的金絲雀用脆生生的語氣回答道：“按照目前的消耗，糧食只夠用十二日，就算是縮減供給，至多能撐半個月也就頂天了。老爺還需盡快想辦法弄些糧食回來才好?！?br/>　　所謂的“想辦法弄糧食”，其實就是出去搶！
　　雖然早就做好了整體南遷的準(zhǔn)備，但張啟陽還是低估了各種各樣的消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口太多。
　　時至今日，跟隨毅勇軍一起南遷的民眾已經(jīng)到了六萬七千，這是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
　　這么許多的人口，但卻很難得到補(bǔ)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無人區(qū)”。
　　離開小吳莊一路往南，越走補(bǔ)給就越困難，渡過黃河之后，獲得糧米的渠道已徹底斷絕。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完美的詮釋了“千里無雞鳴，白骨露與野”這句話，也讓人們充分理解了“無人區(qū)”的深刻含義。
　　李闖和左良玉在中原大地上反復(fù)廝殺，全都號稱百萬雄兵，雖然真實兵力肯定沒有那么多，但數(shù)量也肯定不少。
　　在縱橫千里的廣闊戰(zhàn)場上，雙方動員的總兵力絕對超過了一百萬。
　　這一百萬人的破壞力簡直無法想象，又是翻翻滾滾的殺了好幾個來回，整個中原大地早已成為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