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左回:“聶先生最近不是去會友就是尋美食,經(jīng)常不在府里?!?br/> 趙熙沉思半晌,“那邊什么情況?”
趙左繼續(xù)回道:“宋二娘今天逛的地方是九王爺轄下樓店務(wù)公租房?!?br/> “那婆子還沒和她會面?”
“是,爺!”趙左小心翼翼的問,“爺,宋二娘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們跟蹤了?要不然這么多天了,怎么還不和婆子見面,她會不會耍著我們玩?”
趙熙雙眸半瞇,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桌面,上次兩人碰面,婆子帶著兩個打手搶了她的銀錢,打手被抓審也是搶錢,兩個打手供出的最有用的線索——宋簡茹還有另外兩個名字——奚懷秀、郝大妮。
被拐一次,她就有一個名字。
打手供詞中,宋簡茹卻只承認(rèn)一個名字,大宋的宋,簡單的簡,茹素的茹。她對候四說替小常兒來納命,她對小喜兒說摔了頭什么也不記得了。
只有一個名字……什么也不記得了……
突然,趙熙抬眸,“備車。”
“爺……”趙左一愣。
“杵著做何,還不滾去備車?!壁w熙少有的發(fā)怒。
“是,爺?!壁w左嚇得連忙跑開了。
候四被宋簡茹吃怕了,“姑奶奶,大街小巷里的小食肆都被你吃遍了,你就饒過我吧?!彼B(yǎng)老的銀子可經(jīng)不住這么折騰。
“這是什么巷子?”今天逛的比較遠(yuǎn),宋簡茹看向前面狹窄逼仄的小巷子,兩邊房子跟她平時看到的不一樣。
“能是什么巷子,當(dāng)然是樓店務(wù)管的出租房?!?br/> 原來這就是大宋的公共廉價出租房,宋簡茹走進(jìn)巷子,巷子縱橫交錯,四叉八通,區(qū)域還挺大,一路逛過去,各式鋪?zhàn)佣加小?br/> 她最感興趣的是食肆,要是有機(jī)會在這里開個小食肆,肯定很不錯,只是環(huán)境不太好,要是衛(wèi)生與基建搞好,這里絕對是開快餐店的黃金地段。
“這里都住些什么人?”快餐也分檔次,宋簡茹問候四。
光走路不吃飯,候四心情不錯,只要不讓他掏錢,一切都好說,“這里是城南,靠近皇城,是各式小吏官員們租住的地方。”
“無業(yè)游民租那里?”她問。
“當(dāng)然是城北?!焙蛩牡?,“那里也有樓店務(wù)的廉價公租房,只是沒這里好,很差,很多房子年久失修穿風(fēng)漏雨?!?br/> 最近她出現(xiàn)的地方,比起城東豪門大族是差不少,卻還是屬于京城繁華地段,治安相對比較好,如果城北真像候四說的那么差,那個老婆子應(yīng)當(dāng)會現(xiàn)身吧,畢竟她都出來游逛這么多天了。
“走,咱們?nèi)コ潜背晕顼垺!?br/> “你確定?”城北又臟又亂,東西又便宜,候四一張皺紋橫生的臉湊成一團(tuán)。
“當(dāng)然?!闭f罷,宋簡茹轉(zhuǎn)身就走。
候四卻定住了,未動。
走了兩步,宋簡茹發(fā)現(xiàn)身后沒動靜,轉(zhuǎn)頭,“走啊,候四爺!”
候四一張老臉干瘦干瘦,一般人看到會害怕,更不要說此刻,他一雙老眼渾濁的滲人,“宋二娘,原先我以為你在找人,現(xiàn)在看來,你是引蛇出洞?”
宋簡茹眉毛高抬,“候四叔怕不怕?”
“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什么能讓我怕的?!焙蛩睦涎垡徊[,明明笑,卻像哭,很讓人害怕。
“那走吧?!?br/> 候四仍舊未動。
宋簡茹吁口氣,“候四爺,你不是說不怕的嘛?!?br/> 候四朝周圍看了看,瞇起一雙老眼,“有護(hù)衛(wèi)?”
“也許吧!”宋簡茹攤攤手。
“樂安郡王的人?!焙蛩闹苯拥馈?br/> 不是他的人,還是誰的。
宋簡茹直到今天出府前一刻才想明白,為何她能自由出入附馬府了,原來趙熙早已知道‘她’是潛伏在他身邊的殺手。
他讓‘她’自由出入,是為了把‘她’與老婆子一網(wǎng)打盡。
怪不得這段時間,他一直避著她,原來在防著她;怪不得把她從公主那里撈出來,原來她還有用處。
雇了輛馬車,候四與馬車夫坐在前頭,她坐在后頭車廂里,半個時辰到了城北,當(dāng)她下車時,候四大驚,“你是誰,宋二娘呢?”
此刻,宋簡茹換上了叫化子衣服,膚色弄得臘黃,活像一個乞討很久的小叫化子。
“我就是?!?br/> 候四一臉世故,朝周圍看了看,“你這是準(zhǔn)備逃跑?”
宋簡茹假笑一聲,“沒有,我這是為了引蛇出洞。”
候四神色復(fù)雜的看向她。
宋簡茹面帶微笑:“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br/> 蛇肯不肯出來,她也沒底。
找了個北城最干凈的小食肆,點(diǎn)了飯菜,大宋朝飯食其實(shí)大部分跟現(xiàn)代差不多,現(xiàn)代有的食材,大宋基本上也有,烹煮的方式也基本齊全,甚至有些古法在現(xiàn)代還失傳了,引得很多現(xiàn)代人尋找古方古法重現(xiàn)大宋美食。
只是在北城這樣貧亂地方,可想而知,宋簡茹點(diǎn)了份最簡單的填飽肚子就好,她坐在小食肆最里桌,臉朝門口,一邊吃,一邊看門口人來人往。
閑逛快半個月了,又差點(diǎn)被公主打板子,功夫終于不負(fù)有心人,她看到老婆子在人群中閃過,不動聲色,繼續(xù)低頭吃飯。
吃完飯,她和候四出來,一邊跟他閑聊,一邊悄悄在人群里搜索老婆子的身影,“候叔……”
十多天,宋二娘可一直叫他候四爺,乍聽見一個叔字,他愣住了。
宋簡茹的聲音很低,“麻煩你到悅升客棧幫我留個口信,就說……”
人流擁擠中,候四豎起耳朵。
“有緣自會相聚?!?br/> 候四忍不住問:“留給誰?”
“你只管留就是?!彼魏喨懔粢庵車⌒木o慎。
候四看她一臉緊張,無奈松口,“行吧?!?br/> 老婆子貼著人流,一直找機(jī)會接近宋簡茹,像一條吐芯毒蛇,讓人恐懼。
人流中,趙前手下亦看到了老婆子,心道一聲,這下看你往那里逃,輕輕一揮手,附近暗侍馬上上前。縱橫交錯的小巷子里,摩肩接蹱的人群中,幾個暗侍一路包抄上去。
果然……當(dāng)宋簡茹瞄到有人悄悄圍上老婆子,一切猜測都得到了證實(shí),原來趙熙真的早就知道了。
有多早呢?她想起大相寺之行,明明去之前,趙熙溫和了不少,回來之后就又變得冷漠,難道她在窗口丟落紙條時就已經(jīng)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如果是這樣,他的陰晴,她能自由出入附馬府似乎都說得過去了。
抬頭望望天空,冬季里,天干氣爽,藍(lán)天白云,朗朗乾坤,小小丫頭被踢死,好像也不全是權(quán)貴枉顧人命,也許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充滿了陰謀、恩怨。
她,宋簡茹就不參合了。
抓住機(jī)會,“拜托了,候叔。”說完,一赤溜鉆到擁擠的人群中,順著人群朝城外虹橋跑去。
城北,某個破舊小巷口,年輕小娘子穿著花枝招展,手揮著帕子,男子上前搭訕,卻被她一個一個擋掉。
直到有人朝這邊跑過來,她才故意跟一個男人周旋,“哎呀,客倌……”一邊說,一邊瞄向跑來的婆子,婆子朝她使了個顏色,急跑而過。
小娘子迅速擺出一副騷手弄姿的模樣,走到小道中間來攔后面追趕人年輕侍衛(wèi),“哎呀,大爺,來呀,奴家這里好快活的……”
一把被兩個暗侍推開了,她跌倒在地上,摔得不輕,手肘都跌破皮,要不是她有點(diǎn)身手,怕是能摔斷骨頭,望向前面背影,又是趙熙身邊暗衛(wèi),看來用奚懷秀殺他不成了。
她起身,冷冷憋一眼,主子肯定要舍了這一老一少兩個棋子。
人群中,有人靠近趙七,“七哥,宋二娘跑向城外了,要不要派人跟上去?”
“趕緊抓老婆子,那宋二娘自然會回府?!?br/> “是!”屬下再次調(diào)了一拔人跑向縱橫交縱的巷子。
宋簡茹順著人流,很快到了城外,看到了那座虹橋,她不上橋,繞到了河堤街道,她有些懊惱,為什么直到今天早上才豁然明白趙熙的用意,要是早點(diǎn)明白,她是不是可以早點(diǎn)疇謀,早點(diǎn)逃走呢?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懊惱的時候,她得想辦法混上一艘船才行。
河堤邊叫化子、流浪者不少,宋簡茹叫化子打扮沒引起什么人注意,她在河邊走,尋找下手的目標(biāo)。
候四這輩子一直和高門大府打交道,不過都是高門大府的下人、死人,被器宇軒昂、貴胄不凡的樂安郡王召見,大概是祖墳冒青煙了。
天色已黃昏,黑色鎦金馬車在夕陽中耀眼無比,驕內(nèi)光線暗,候四看不真切貴人面容,大行禮,“小人見過郡王,郡王金安?!?br/> “宋二娘呢?”
“回郡王,街道上人太多,被擠散了,我想她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回駙馬府了?!焙蛩穆曇纛澏?,回字卻清晰。
“應(yīng)當(dāng)?”趙熙傾身向前,長臂一伸,車廂半邊門打開。
一張俊美絕倫的臉映入候四眼簾。
“郡……郡王……”候四比塵土還卑微。
一頭墨錦似的黑發(fā)垂落肩前,發(fā)頂束了一只紫玉釵,寬闊光潔的額頭下面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宛若天際翱翔的鷹,自由而尊貴。
細(xì)長的眼眸半瞇,透出凌厲之光:“我再問一句,宋二娘在那里?”
年輕貴人,豐裁峻厲,望之可威,候四雙腿落跪:“回郡王,小的不敢枉言,只知道她順著人群出城了,至于出城去了那里,小人真的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