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這樣只有一半的時候,會慢慢地每天變大,直到滿月,但真的滿時,再下一次出現(xiàn),則就只剩一點點了。
天地萬物有其定理,太突出的時候,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是這個道理。
今天我的風頭太過,得罪了新上任刺史一家,雖然在新來的北方流人和鄉(xiāng)親們面前出盡了風頭,但也不無隱患。
不過很快,劉裕的心中一股豪氣頓生:這個每天迎來送往,收租征丁的小吏,又有什么好干的?!那個什么秦王苻堅要打仗最好,我正好從軍報國去,也能一展平生之志啊。
想到這里,劉裕突然心中一陣酸楚:那劉毅說得對,我是可以從軍啊,但娘和你那兩個年幼的弟弟怎么辦?”
隱約之間,劉裕的目光投向了剛才的溪水之中,突然,他驚異地發(fā)現(xiàn),水光中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模樣,死去多年的父親劉翹,正在溪水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
劉翹輕語道:“小裕,去吧,去從軍實現(xiàn)自己的抱負吧,榮耀我,榮耀劉家的列祖列宗!”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站起了身,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到了水中:“一個連親生兒子都不要的家伙,也配為人父么?我劉裕,沒有父親!”
石塊入水,濺起千般碎影,劉翹的影象,連同那半輪彎月,頓時消失不見。
劉裕閉上了眼睛,夜風吹著他額前的一縷亂發(fā),隱約之間,他仿佛聽到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寒夜里,父親的吼叫聲在家里的墻壁間回蕩著:“都是你這個災星,克死了你娘,我,我不要你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就是一陣揪心的疼痛,而父親的那張已經(jīng)模糊的臉,變得如此地可憎。
不過劉翹的那句“從軍”的聲音,卻伴隨著這夜風的聲音,反復地在劉裕的耳邊回蕩。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語道:“剛才我說投軍報國的話,不是戲言,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在這個世道里,我這種底層的士人想要出頭,只有沙場建功這一條路,秦軍準備南下,大戰(zhàn)在即,這也許是我們的機會。而我每天去渡口,就是想見到幾個有本事,有見識的北方流人,最好是士人,能打聽清楚北方的情況,包括山川地理,險關(guān)河流,以后要真的從軍報國,建功立業(yè),這些可都是用得上呢?!毕氲竭@里,劉裕不禁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但這笑容一閃而逝:“但是兵兇戰(zhàn)危,家里幼弟都還不到十歲,又有寡母,如果我去當兵了,他們怎么辦?再說了,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只怕當不了軍官,只能從小兵做起,在一線搏殺不是平時的打架斗勇,那可是要命的,萬一有個閃失,后果如何?”
劉裕越是想,越是心中煩亂,咬了咬牙:富貴險中求,沒有人能介紹我出去做官,或者當將軍,就只有靠自己的雙手了。今天我惹了刁逵,雖然出了一口惡氣,但也恐怕會遭到刁家以后的報復,這個里正,怕是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