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又雨
新刀比老刀更利。
老刀也有名字,不過少有人能記得十年前的老刀,款式舊,寒磣,不再鋒利,一遛的豁口。少有人會記得。
但其中總會有幾把叫人記住,沒別的,就是比新刀還利。
黑幫和武林,都是江湖。
所以在吳青提著刀走后,張仔七很快就想起來,周治紅到底是誰。
赤螳螂,南余三英之一,曾經(jīng)和南余武甲的斷松手施海并列,十多年前成名的老一輩武林高手,命案逃犯。
沒第一時間想到,是因為這個名號,一般只有說書先生才會說起,不一般時,就是他又殺了個緝捕他的巡警,消息傳來,叫人忘不掉他螳螂爪之利。
一時間,張仔七陷入了一種興奮與害怕混合的復(fù)雜情緒。
吳青居然這么能打?
吳青不會死吧?
時辰在坐立不安中流淌,張仔七在社屋大門不住地往街尾張望。
沒開,還是沒開。
日頭西沉。
“你叫我別過去,我就不過去,那我豈不是憨孫?”
水東河上吹來的濕風(fēng),吹得張仔七頭疼,他一口唾沫呸了出去,
“爺偏過去。”
接著對在旁的豁牙仔道,
“我出去一會,不走遠(yuǎn),就巷尾。”
遠(yuǎn)沒到下工的時辰,勾巷里無人,只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幾聲響簧聲和叫賣聲。
巷尾的屋子前。
張仔七靠著門,耳朵貼著。寂靜無聲。
沒動靜?
會斗,會打,會死人,怎么會沒動靜?
張仔七抓耳撓腮,
周治紅,殺人不眨眼的啊,死在他手里的巡捕都起碼四個了吧——再等一會?
水東吹來的濕風(fēng)中帶了雨絲,張仔七的臉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涼意在增加,天邊的日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叫烏云掩蓋。
“你娘的……又下雨?!?br/>
張仔七輕聲叫罵,倒像是真的在罵雨。
雨終究在屋檐下鋪成了簾子。
“得快戌時(晚七點(diǎn))了吧?”
看著黑下來的天,張仔七咬了咬牙,不再等了,一把推開屋門。
噌!
發(fā)著血色紅光的刀甩到他面前。
就在他驚魂不定時,吳青哭笑不得的臉在昏黑的門后浮現(xiàn),
“不是叫你別過來嗎?”
吳青還以為是那個矮胖男人去而復(fù)返,心中一喜,沒想到一開門是張仔七。
和這話一起竄來的,還有直沖張仔七鼻腔的血腥味,他探頭看了一眼,就一眼,大口的唾沫嗆住了他的喉嚨。
他扶著門框,死命嗆著,好一會后抬頭,抹去嘴角的口水,問道,
“南余三英?”
“記起了?”
張仔七瞪大了眼睛,“他死了?”
“可不是嘛?!?br/>
“那你還在這守哪樣?”
“九守劍沒在。”
“哦,等他同伙?!?br/>
張仔七了然,看著吳青渾身上下的血污,
“你干嘛非要找這把劍?”
“想聽曲啊?!?br/>
“鬼扯。”
張仔七冷不丁地發(fā)了大火,
“你他娘的發(fā)神經(jīng)?。磕銖?qiáng),你厲害,你是武林高手,赤螳螂周治紅都叫你剁了腦袋,你這么厲害知不知你以后厲害不起來了,你看看你的手啊!我拿你當(dāng)親兄弟,幫了你這么多,你他娘的連個理由都不肯同我講?同我一起打鑼你嫌兇險,但起碼還每月賺幾塊花邊呢,你現(xiàn)在為了一把劍斬生斬死,斬成半個殘廢?我怎么向我娘交代?她掛念你這個外甥,病倒在床上,還讓我照顧你啊?!?br/>
吳青沉默著。在張仔七和吳老三看來,他就是原主。對他好,對他怨,都是因為當(dāng)他是原主。但他不是。
對不起,他只想回去。
吳青將單刀靠著門框,右手拍在張仔七肩膀上。
“你信我嗎?”
張仔七揮手拍開,罵罵咧咧,
“你少來這套啊?!?br/>
吳青再次拍在張仔七肩上,
“信我就再幫我一次。幫我盯住這間屋子,你方便的嘛?!?br/>
“幫你盯住,等有人來了通知你過來再廢一只手?你看我是不是癡的?”
盡管手臂處的劇痛讓吳青的太陽穴一刻不止地鼓動著,但他還是故作輕松,
“最后一次,這次弄完,我同你一起打鑼,有我這么能打的小弟,多威風(fēng)啊。周治紅那個同伙,就你見過的那棟佬,比周治紅差遠(yuǎn)了,我一只手輕輕松松擺平啦?!?br/>
張仔七默然不語。
吳青將血淋淋的左手伸到張仔七面前,
“為了找這把劍,我都成這樣了,現(xiàn)在你叫我停手?換你,你肯嗎?不肯,就幫我這次啦,盯住啊?!?br/>
吳青說完將張仔七推出屋子,扯下身上的短衫將單刀裹住,夾在腋下,不給張仔七組織語言辯駁的機(jī)會,一頭沖進(jìn)了夾雨的冷風(fēng)中。
張仔七狠狠捋了一把被雨水淋濕的頭發(fā),
“幫你娘??!”
他憤憤地深吸幾口氣后,才頭發(fā)甩著雨水跑回社屋。
張仔七才從后門回到社屋,怒氣沖沖的換口幫幫主王阿貴領(lǐng)著換口幫其余人等就從社屋正門進(jìn)了來。
一時間,換口幫社屋的院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著將近二十人,大都是年青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