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激的趙勤一雙眼睛慢慢蓄滿了風暴,他也認了出來——這個剛剛拍了他后腦勺一板磚的丫頭,就是方才開車想要碾死自己的那個臭婆娘!
一著不慎,沒想到,被這么個不起眼的黃毛丫頭給開了瓢。
后邊那三個明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著了,羊毛和紀六嘴巴里能塞進倆雞蛋,幾乎異口同聲:“勤勤勤、勤哥,小心!”
因為陳冰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胳膊一掄那板磚迎頭就飛了過來!
脖子里一片黏噠噠,是血順著脖頸流進了衣領(lǐng)——趙勤都要笑了,今晚上都撞上的是什么瘋子?這臭丫頭居然還敢砸!
他抬手一擱,鐵棍把板磚一下敲的粉碎。指關(guān)節(jié)掐到嘎嘣響,這么個瘦小的貨色,一陣風就能吹跑掉的主,奈何這般不怕死,非得作死。
行哈,爺成全你!
陳冰前心后背皆一片汗?jié)瘢X子里啥都沒想,只見黑黝黝的鐵棍夾著風掃來——她退無可退,只待閉眼干脆受之,突得身前撲過一個黑影,把她緊緊壓去身下!
隨之而來的是一記悶響伴隨著耳邊一聲悶哼,那氣息太過于熟悉——陳冰心口一扥,張手把人摟抱住:“陳熾!”
陳熾把她扣在懷里,面色蒼白,額前汗珠滾滾,卻是對她搖搖頭,意思是:我沒事。
趙勤“哈”的一聲:“鴛鴦?還是對鴛鴦?”
“行啊,”他轉(zhuǎn)瞬沉下臉來,“那就做一對死鴛鴦唄。”
陳冰只覺頃刻間陳熾將她扣的更緊,努力伸長了胳膊,想要把她整個人都護在身下——然后,剩下的好像一切都很混亂,陳冰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蒙上了一層罩子,聽什么都是悶悶的。唯有警車警報聲尖銳,硬生生的鉆過罩子,沖進自己的耳膜。
再然后眼前燈光雪亮,她懵懂被人扶將起身,一雙手死死攥著她的——她抬眼,看到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小虎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自己的手指慌亂不知所以的,無措的撫摸著他的臉還有他的衣裳——他站著,身上沒有血,手中抓著她的手腕,虛弱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別怕,我沒事啊?!?br/> 他甚至張手抱了抱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再然后——他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她撐不住他的體重,一起跌去地上……身邊有穿警察制服的人奔過來,他閉著眼睛,終于慢慢松開了抓她的手,腦后慢慢洇出的血,把身下的枯草,都給染黑了。
說實話,陳冰從小沒怕過啥。
小時候,陳熾比她年齡大比她高比她壯,她照舊揍的他鼻子開花。而他頂著兒時圓咕嚕嘟的一身肥肉,捂著一鼻子的血,只會大哭著去找大伯母告狀。
大伯母能說她啥呢,大伯母做老師的人教養(yǎng)好,從來不會罵她,只會責備陳熾招惹妹妹。所以大伯母她也不怕。
幼兒園里的園霸劉胖子,小伙伴都怕,就她不怕。這不就另一個活脫脫的“陳熾”么?有毛好怕的?還想欺負她家大圣,她照舊一雙小瘦拳頭揍的劉胖子鼻子開花!雖然她自己拳頭也青了好幾天,可是劉胖子日后見著她,有多遠,滾多遠。
還有小禾那個兇神惡煞般的二哥,體力斗不過,那就智取!她跟大圣把人誑到沙坑里罩了個麻袋,綁了麻繩一陣狠踹!看不踹死他丫的!看他日后還敢不敢再欺負小禾!
她真的沒怕過啥,她執(zhí)意輟學(xué)要去打工,她爸氣的拿那么老粗一根棍子打她,她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世上真的沒啥可怕的,除了媽媽的病,還有,眼下——
陳熾被緊急送進了醫(yī)院,急診室不準陳冰進入,她就站在門口。她沒哭,眼睛干干的,羽絨服袖子上蹭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皺巴巴的屈在那里,她就拿指甲一點點去摳——那是他的血,從發(fā)絲中一摸一手,一摸一手,都是熱的。
那賣水果的一家三口趕來醫(yī)院,女人懷里還抱著孩子,經(jīng)過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孩子現(xiàn)下終于睡著了——小臉半露在包裹的小被子中,紅撲撲的,臉上皆是半干涸的淚痕。
沒事就好,陳冰心想。
那兩口子瞧見她就要跪倒,陳冰懨懨著臉,一聲不吭,轉(zhuǎn)過身走去了門的另一側(cè)。
被救的夫妻被警察扶起來,訕訕著,被勸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