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蔣丞看到顧飛哭。
　　
　　????聽到他哭聲,感覺到他身體的微微顫抖,胸口溫?zé)?是顧飛的淚水。
　　
　　????蔣丞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還算堅(jiān)強(qiáng)的人,來這兒之后每一次流淚都會讓自己感慨，又哭了啊，娘炮你怎么又哭了。
　　
　　????他一直覺得顧飛比自己堅(jiān)強(qiáng)，或者說，某些方面，顧飛比他看得淡，比他“冷漠”，他潛意識里從來沒有把顧飛和眼淚聯(lián)系在一起過。
　　
　　????但現(xiàn)在，這個他覺得堅(jiān)強(qiáng)得有些冷漠的人，鋼廠小霸王，學(xué)校里沒有人敢惹的扛把子,會拍好看的照片，會在兜里放糖,會撒嬌賣萌,會說丞哥我錯了的小兔子乖乖,就這么埋在他胸口上。
　　
　　????哭泣。
　　
　　????哭聲從一開始的低聲壓抑，慢慢變成了帶著委屈的發(fā)泄式的嘶吼。
　　
　　????蔣丞沒有見過這樣的顧飛，也沒有想象過這樣的顧飛，現(xiàn)在他只覺得自己腦子里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也并不想去安慰。
　　
　　????這樣的顧飛，應(yīng)該并不需要安慰，無論多么高明的安慰，對于顧飛來說都無濟(jì)于事。
　　
　　????他只要在這里聽著就可以。
　　
　　????一直在旁邊畫著兔子的顧淼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的，握著筆靜靜地看著顧飛，擰著眉，但臉上很平靜。
　　
　　????這表情讓蔣丞想起他跟顧飛打架的那次，想起顧飛把人掄到樹上的那次，顧淼都是平靜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蔣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她有沒有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顧飛的痛苦，她能不能感受得到。
　　
　　????蔣丞低頭在顧飛頭頂上親了親，唇貼在他新長出來的頭發(fā)茬兒上。
　　
　　????今天這樣的局面是他完全沒有預(yù)想到的，有些后悔。
　　
　　????但又有些慶幸。
　　
　　????如果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顧飛今天的這些話，會不會永遠(yuǎn)也不知道顧飛真實(shí)的想法，他的無奈和絕望，永遠(yuǎn)都會是一個秘密。
　　
　　????萬一……萬一真的有一天他們分開了，他是不是也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那個曾經(jīng)占據(jù)了他迷茫青春里重要位置的人，心里深埋著這樣的秘密reads;。
　　
　　????他低頭又用鼻尖在顧飛頭頂上蹭了蹭。
　　
　　????“不扎么？”顧飛埋在他胸口悶著聲音問了一句。
　　
　　????“嗯？”蔣丞愣了愣，顧飛帶著鼻音的聲音聽起來很讓人心疼。
　　
　　????“頭發(fā)，我自己摸著都覺得扎?！鳖欙w說。
　　
　　????“有點(diǎn)兒，”蔣丞又蹭了蹭他頭頂?shù)念^發(fā)，“你是不是不打算讓它長出來了啊，都剃多少回了……”
　　
　　????“我覺得我這樣很帥?！鳖欙w在他衣服上蹭著。
　　
　　????“……你拿我衣服擦臉呢？”蔣丞低頭看了看。
　　
　　????“嗯，”顧飛停了停，慢慢往下移了過去，“不讓用衣服就用褲子吧?！?br/>　　
　　????“操，”蔣丞嚇了一跳，往旁邊顧淼那兒掃了一眼，顧淼還是捏著筆看著他倆愣著，他趕緊拽著顧飛的衣服往上扯，“你妹看著呢！”
　　
　　????顧飛停下了，臉還埋在他肚子上，伸出手往顧淼畫畫的紙上用手指彈了一下，顧淼低下頭，拿著筆繼續(xù)開始畫兔子。
　　
　　????“我去……”顧飛撐著沙發(fā)站了起來，彎腰看著蔣丞，“洗個臉?！?br/>　　
　　????“好?！笔Y丞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飛臉上還有淚痕，睫毛也都是濕的，被淚水?dāng)Q成一小綹一小綹的，這個樣子，讓蔣丞心里猛地一軟，心疼得不行。
　　
　　????“你睫毛好長?！彼f。
　　
　　????“你的睫毛也很長，”顧飛笑了笑，湊過來在他腦門兒上親了一下，“是在等這句嗎？”
　　
　　????“滾蛋?！笔Y丞說。
　　
　　????顧飛去洗臉了，蔣丞偏過頭看了看即將把兔子畫滿第二張紙的顧淼，給她又拿了一張紙。
　　
　　????客廳里很安靜，蔣丞仰了仰頭，靠在沙發(fā)里，心里有點(diǎn)兒沉重，但卻出奇地通透，就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重感冒鼻子堵了一星期終于喘出氣兒了的那種感覺。
　　
　　????顧飛并沒有躲開他的視線，哭得滿臉淚痕的樣子就那樣展示在自己面前，他喜歡這樣的顧飛。
　　
　　????我也許有不愿意讓你看到的一面，但如果我愿意讓你看到，我就不會再有掩飾。
　　
　　????蔣丞站了起來，走進(jìn)廁所，顧飛正拿毛巾裹了冰塊壓在眼睛上，他貼到顧飛身后，抱住了他：“眼睛腫了？”
　　
　　????“有點(diǎn)兒，不嚴(yán)重，”顧飛說，“估計(jì)15分鐘差不多了。”
　　
　　????“我剛還怕你嚇著顧淼?！笔Y丞說。
　　
　　????“不會，”顧飛笑笑，“她感受不到別人的情緒?！?br/>　　
　　????“這樣啊，”蔣丞輕輕嘆了口氣，“我……感受得到?！?br/>　　
　　????“那嚇著你了沒有？”顧飛問。
　　
　　????“沒有，”蔣丞說，“就是特別心疼?！?br/>　　
　　????“其實(shí)也沒什么，”顧飛說，“有些事兒也就關(guān)起門來自己品，開門走出去，誰也不知道誰背地里有多少不如意，看著都一個鳥樣?！?br/>　　
　　????蔣丞沒說話，低頭在顧飛肩上咬了一口。
　　
　　????“你什么時候記的譜？”顧飛一邊冰著眼睛一邊問了一句reads;。
　　
　　????“什么譜？”蔣丞沒反應(yīng)過來。
　　
　　????“今天彈的曲子。”顧飛說。
　　
　　????“就之前聽那次啊，就記得差不多了，”蔣丞說，想起這事兒，他又一陣不是滋味兒，因?yàn)轭欙w沒有聽到他覺得有些遺憾，也因?yàn)橐皇沁@事兒出了岔子，他和顧飛也就沒有今天這一通，“我改了一些，有些地方記不清了?！?br/>　　
　　????“挺好聽的，比之前的好聽?！鳖欙w說。
　　
　　????“嗯？”蔣丞猛地抬起頭，從鏡子里看著他，“你聽到了？你不是走了嗎？我上臺的時候就沒看到你了??！”
　　
　　????“我聽完了才走的，”顧飛換了一只眼睛按著，“禮堂又不是隔音的，我就在后墻那邊的窗戶下面聽完的?！?br/>　　
　　????“我靠，”蔣丞說完張著嘴半天都不知道該再說什么了，于是又重復(fù)了一遍“我靠?！?br/>　　
　　????“不過聽得不是特別清楚，”顧飛轉(zhuǎn)過身靠著洗手池，“學(xué)校音響不行?！?br/>　　
　　????“啊。”蔣丞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幫我按一下吧丞哥。”顧飛把冰塊毛巾遞給他。
　　
　　????“哦?！笔Y丞接過來，把毛巾按到他眼睛上。
　　
　　????“我那曲子寫得不好，那時候還小，”顧飛說，“瞎寫的。”
　　
　　????“您這算是在吹牛逼么？”蔣丞說，“吹得很巧妙啊?！?br/>　　
　　????顧飛笑了起來：“我說真的?！?br/>　　
　　????“在我等沒有音樂細(xì)胞的人眼里，您這妥妥就是個八斤半的大牛逼啊。”蔣丞看著他。
　　
　　????“文明點(diǎn)兒?！鳖欙w說。
　　
　　????“八斤半的大牛叉啊。”蔣丞說。
　　
　　????顧飛勾勾嘴角，湊過來在他鼻尖上親了親：“今天你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也不是生氣吧，”蔣丞把毛巾拿下來擰了擰水，“你知道我這脾氣吧，有時候就是壓不住，我當(dāng)時就是覺得，你要是生氣了，不高興了，不爽了，起碼跟我說一聲，你就過來罵我?guī)拙涫Y丞你他媽是個傻逼什么的，或者跟我打一架，我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對吧……”
　　
　　????顧飛沒說話，往前吻住了他。
　　
　　????蔣丞頓了頓，顧飛的舌尖從他齒音掃過，他才回過神來，猛地?fù)Ьo了顧飛，跟他糾纏在一起。
　　
　　????跟有仇似的，仇家見面，分外眼紅，舌尖一決高下，齒光舌影的，一時半會兒也分不出個輸贏。
　　
　　????蔣丞就覺得自己特別特別饑渴似的，就想要把顧飛揉成團(tuán)，狠狠摟進(jìn)懷里，或者在他身上一口一口咬，每一口都得見著牙印的那種。
　　
　　????估計(jì)顧飛也有這個想法，把他推到墻邊之后從耳垂啃到了肩上，蔣丞最后實(shí)在沒忍住，搶在顧飛之前過去對著他胳膊咬了一口。
　　
　　????“你就是狗！”顧飛捏著他腮幫子，“松嘴！”
　　
　　????蔣丞松了嘴，往墻上一靠，仰著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倆人回到客廳的時候，顧淼已經(jīng)又畫完了一張兔子，正拿了本圖畫書認(rèn)真地看著。
　　
　　????蔣丞實(shí)在想不通顧淼這樣的孩子的行為，圖畫書上那么多圖，兔子，狗，雞，鳥，小貓，小豬，她明明看得很愉快，卻只畫兔子reads;。
　　
　　????“換件衣服吧?！鳖欙w拿了件自己的t恤遞給蔣丞。
　　
　　????蔣丞進(jìn)了臥室，把衣服換上了：“你要去拍照嗎？你相機(jī)是不是讓易靜拿著了？”
　　
　　????“嗯，她會拿到店里，”顧飛說，“今天不拍了，這會兒光線不好了?！?br/>　　
　　????“平時看你也不理她，怎么感覺還挺熟的？”蔣丞問。
　　
　　????“畢竟是班長，”顧飛看了他一眼，“以前老徐安排她給我補(bǔ)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