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白說的隨意,但仲室紹拙又是深深一揖,才算罷休。
他將司馬白迎進屋內(nèi),問道:“不知殿下有何差遣?”
司馬白笑了笑,回道:“將軍文韜武略,我欽佩的緊,哪怕只是和將軍閑聊幾句,想必也會有所收獲?!?br/> 仲室紹拙連忙謙讓道:“豈敢,豈敢,慚愧,慚愧,敗軍之將而已,殿下折煞末將了。不論韜略謀局,還是縱橫無間,乃至摧鋒陷陣,紹拙豈能與殿下相提并論!”
“別客套了,”司馬白自顧坐下,閑聊了幾句,談起高句麗此番攻略遼東,便向仲室紹拙問道,“我有些問題一直壓在心里,不吐不快,還請將軍釋疑?!?br/> “末將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司馬白問道:“高句麗以傾國之兵攻略遼東,其厲兵秣馬絕非一日可成,究竟是何時開始準備呢?大軍調(diào)動怎能沒有痕跡,又如何避過慕容耳目的?嘿,慕容鮮卑但凡察覺高句麗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兵馬調(diào)動,也不會弄的如此狼狽?!?br/> 仲室紹拙整理了一下思緒,回道:“不瞞殿下,從年前慕容皝和羯趙相約共擊段遼時,便開始準備了!那時羯趙使者孫伏都從襄平而來,經(jīng)高奴子游說高釗,意欲三家瓜分遼東,更獻上梟兵繞道遼南的奇策。這事我是全程參與的,當時便感嘆好狠辣的布局,環(huán)環(huán)相扣,多策并舉,一旦發(fā)動,慕容必亡!高釗自然也是一拍即合,一面從全國征收糧秣,一面調(diào)動各部族兵云集烏骨軍鎮(zhèn)。但還未完全準備妥當,不知是何緣由,羯趙太子石邃忽至襄平,硬要提前發(fā)動攻勢,匆忙之間便有多處籌謀落空,也導(dǎo)致高釗和周仇各部大軍銜接不當。關(guān)鍵誰也沒料到殿下橫空出世一鳴驚人,以致戰(zhàn)局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樣!”
司馬白聞言也是不勝唏噓,原來羯趙邀約慕容皝共擊段遼時,便定下了平遼大計。好一個先定幽州,再破平州,一次動兵便一舉打掉段氏鮮卑和慕容鮮卑!羯趙頭頂再無芒刺威脅可言!想這群雄逐鹿,是何等的機關(guān)算盡,稍有不慎便得入人轂中??!
而陰差陽錯之間,竟被自己區(qū)區(qū)一介閑散王公攪亂布局,真是造化弄人!
又聽仲室邵拙說道:“至于避過慕容耳目,這其間腥風血雨絲毫不亞于戰(zhàn)場廝殺!我知慕容在高句麗安插了很多耳目,卻早都被清理干凈了,更假借死人之手,傳了不少假消息,迷惑了慕容皝!”
司馬白嘆道:“能一個不留的干掉那些耳目已是不易,更沒走漏半點風聲,還借機行了反間計,好手段啊!高句麗到底也是千乘之國,真是能人倍出!”
仲室邵拙卻是譏笑道:“殿下抬舉高句麗了,他們沒有這樣的能人,是羯趙遣了一批人入境,殿下方才感嘆的那些手段,都是這批人使的。那些人我接觸過,卻也只是配合行事,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嘿,真是神秘的緊,手段高明狠辣,一擊即中,從無失手!我向高奴子打聽過他們,但高奴子對這些人的來歷也不清楚,只是聽說,此番謀局遼東,三家分燕的大手筆,便是出自那批人的首領(lǐng)!”
司馬白心頭一震,那個設(shè)局之人!
他追問道:“可知那首領(lǐng)是誰?”
仲室紹拙搖了搖頭,忽然又問道:“會否是石邃呢?他可是此番行事的主事人。”
司馬白哂笑道:“我敢肯定,不是石邃,他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你瞧他雖然一身陰戾殺氣,看著是挺嚇人,歸根結(jié)底,只不過是有個還算厲害的爹罷了!”
仲室紹拙一撇嘴,什么是罷了?有個做天王的老爹,都還罷了?你爹倒是不罷了,可非得如你一般,有個做皇帝的爹,才算過的去?
他嘴上仍勸道:“殿下無需多慮,不管是誰人設(shè)了此局,只要攻下丸都山城,逼迫高釗回軍,那這局也便破了!”
司馬白聽完卻是看著仲室紹拙一陣搖頭,繼而似笑非笑。
仲室紹拙問道:“殿下可是憂心奪城,恐有差池?”
司馬白點了點頭,回道:“畢竟是要襲取一國都城,再怎么細心籌劃都不為過,等探子們回來,咱們再好生推敲一下奪城細節(jié)?!?br/> 他盯著仲室紹拙,認真說道:“我知道底下有人沖撞過將軍,我也不想說什么漂亮話安撫你,想必你手底下也壞了不少漢人性命,權(quán)當清債了吧。只是這奪城一事,非是三言兩語一腔熱血就能辦成的,將軍最熟悉丸都,事無巨細,實賴將軍敲定諸般方略!但我瞧著將軍像似藏了一些壓箱底的干貨,既入我幕僚,生死關(guān)頭卻不能托以腹心,該不是怕我賴你餉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