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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王莽 第350章 他年我若為青帝

姑蘇吳城的冬雨像是凄凄慘慘的淚,讓人感到徹骨之寒,似乎比北方還冷。尤其對是披麻戴孝,已經(jīng)給亡兄連守三夜劉秀而言,這大概是他經(jīng)歷過最難熬的一個臘月。
  
  最初劉秀是堅決不信的:“伯兄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只有他破敵殺人的份,哪能被人斬殺?”
  
  但事實就是事實,縱劉秀如何抗拒,都必須接受。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xiàn),說起來,他和兄長都生于臘月呢,劉伯升是漢成帝在位時,而劉秀生于漢哀帝建平元年臘月初六,他父親那時候是陳留郡濟陽縣令,后來調(diào)到汝南郡南頓縣,卒于任上,那時候劉秀才八歲。
  
  自此以后,兄弟姊妹們就相依為命,劉伯升與他一母同胞,更是長兄如父。他性剛毅,慷慨有大節(jié),靠著結(jié)交豪杰,把他們這個支系中衰的名望振興,成了舂陵劉氏之首。
  
  曾經(jīng)的兄長一直是劉秀傾慕的對象和目標(biāo),年幼時一起玩耍跟著他習(xí)武;稍大后聽他與賓客們談話,見他們時常憤憤,懷復(fù)社稷之慮,”復(fù)漢“的念頭第一次植入了劉秀的心里。
  
  成年后,兄弟倆為復(fù)漢奔走,劉秀對自己的定位,就是“楚元王劉交”,輔翼而已,希望能以自己所長,助兄長成就大業(yè),勝利后為執(zhí)金吾,做一方諸侯足矣。
  
  縱是他打完昆陽后雄心頓生,也聚攏了一群宛、潁之士,但也只想著,撿起他給劉伯升提議卻被兄長拒絕的“徇于江淮”計劃。在東南干出一番事業(yè),他日和兄長一東一西,會師于中原。
  
  誰曾想,兄長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薨殂。
  
  他曾苦苦勸諫劉伯升:“不要入關(guān)!”說過可不止三遍。關(guān)中有第五倫,此人是一個強悍的對手,劉秀設(shè)想過兄長一意孤行的結(jié)果必不會順利,但何至于直接殞命?
  
  聽說伯升至死都死站著的,聽說他身中十余創(chuàng),聽說他是用拍髀自殺的,又聽說第五倫以將軍之禮安葬了他……
  
  這都不重要,對劉秀而言,重要的是,一直站在他面前遮風(fēng)擋雨的大哥倒下了。心里好像少了什么,從魂魄到肉體都在發(fā)痛。
  
  消息是舂陵的親戚劉終送來的,還帶來了一封從關(guān)中輾轉(zhuǎn)漢中,再走南陽,過梁楚,秋去冬來春天都快到時,才艱難抵達的遺書。
  
  劉秀遲遲沒有拆開,直到三天后,餓了許久,數(shù)次幾乎昏睡過去,兄長那高大的身軀在眼前模模糊糊。
  
  他熬不住了,終于將手伸向了封牘,喃喃道:“字還是那般丑,真讓人不敢信,你也曾混跡過太學(xué)?!?br/>  
  等讀著這信時,眼淚又不爭氣地往下落。
  
  “文叔性勤于稼穡,而吾好俠養(yǎng)士,故非笑汝事田業(yè),似高皇帝之兄劉仲,難成大器?!?br/>  
  “然兄亦知,文叔,實乃天下士也!”
  
  那從來不肯服軟,寧死也要站著的兄長,有生以來,第一次給劉秀道了歉,他出戰(zhàn)前也有些預(yù)感,亦曾悔不聽弟弟之言。
  
  劉秀忽然變得頗為憤怒,不是對第五倫,反而是他的兄長:“汝常自詡高皇帝,豈不知高帝亦常敗于項羽,喪家失妻,太上皇幾被烹煮,如喪家犬般奔逃。卻終能亡秦滅楚而得天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前方無路時,就不能退一步或繞過去么?”
  
  但若是如此,他就不是劉伯升了。
  
  氣完之后,劉秀頹然伏在靈牌前,許久才動了動,對侍候在旁的鄧禹道:“我要食粥?!?br/>  
  鄧禹等僚屬歡天喜地,盡管他們也難過,但若劉秀垮了,剛有點起色的勢力怎么辦?奉上粟粥后,但見劉秀一點點艱難吞咽下去,然后就一言不發(fā)去睡了一覺。
  
  劉秀睡了整整一晝夜,起來后第一句話便是:“將輿圖取來?!?br/>  
  他們的地圖沒法跟第五倫的比,頗為粗糙,但鄧禹參考三郡所藏圖籍,好歹把十三州部,一百多個郡簡略標(biāo)識出來了,至于江河山川錯位,且忽略不計——誰會拿著世界地圖滿大街找路呢?
  
  “天下一共多少個郡?”劉秀目光在上面掃動,他找到了故土南陽,兄長戰(zhàn)死的京兆,還有他們所在的會稽。
  
  鄧禹道:“若按前漢平帝時計,有一百零三郡,王莽時增至一百二十五郡。”
  
  而他們手里的,勉強有兩個半郡:會稽南部的越地豪強自守,連會稽郡守魯伯都管不了,廣陵又小。
  
  劉秀只感慨道:“天下郡國如此之多,今乃始得其二,魏王、更始、北漢,動輒占據(jù)一州,唯獨我勢力頗弱。別說與第五倫相較,連李憲、梁王皆能舉手而滅我,仲華,你以前說,天下不足定,何也?”
  
  鄧禹下拜:“自從新莽覆滅,海內(nèi)肴亂,已經(jīng)半年。天下人飽受戰(zhàn)亂之苦,期盼明君,猶如赤子思慕慈母一般。湯以七十里成帝業(yè),文王以百里王天下,由此可知,古代興大業(yè)者,在德厚薄,不以地方大小!”
  
  劉秀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繼承兄長的遺志?!?br/>  
  不再滿足于做一方諸侯。
  
  劉秀抬起頭,看向門外的正月煙雨,目光堅毅,他的志向在兄長熏陶下一點點成型,如今終于浮出了水面。
  
  “不止是要復(fù)漢?!?br/>  
  “要復(fù)興的,是屬于我的大漢!”
  
  ……
  
  魏王二年(公元24年),正月初一時,第五倫離開陳倉東返,當(dāng)?shù)诌_汧、渭交匯之處時,王隆卻請求道:“大王,此處有雍五畤之一,是否要祭之?”
  
  “雍五畤?”第五倫對復(fù)雜的祭祀體系不太了解。
  
  王隆作為奉常,在其位謀其政,對這些秦漢祀禮自然如數(shù)家珍,只道:“數(shù)百年前,秦文公東行,狩獵于汧、渭之間,夢白蛇自天下于地,蛇口止于鄜衍鄉(xiāng),秦文公以為此乃上帝之神,于是作鄜畤,祀白帝少昊?!?br/>  
  第五倫點了點頭,也沒說要去,只隨口問:“祭祀白帝需用何物?”
  
  “白琥?!?br/>  
  “上何處尋此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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