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江偌來說,無時(shí)無刻不在繃緊著神經(jīng)。
她和陸淮深畸形的關(guān)系和婚姻,以及陸家這種深藏暗涌的家庭關(guān)系,使她面對陸家的人的時(shí)候,像被扼住咽喉一樣難受,一顆心時(shí)刻提在嗓子眼。
一整天心緒就沒寧靜過,本來以為吃過飯,這場鬧劇似的相處總該畫個句號了,誰知連老天爺都要插一腳。
江偌方才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心里頭一直在想留宿的事情,思來想去卻找不到完美的解決辦法,自己跟自己著急,誰知陸淮深一進(jìn)來還怪她丟人。
江偌頓時(shí)氣得指尖輕顫。
她氣極之下,強(qiáng)壓怒意,梗著脖子望著他說:“我是比不得你們陸家的人巧舌如簧,也比不得你會諷刺人??赡阋膊幌胂肽敲炊嗳嗽趫?,別人為什么沆瀣一氣,集中火力針對我一人?”
陸淮深沒什么情緒的深眸,輕輕瞥她一眼。
江偌看著他的眼,胸膛劇烈起伏著,冷笑說:“要不是你為人處世太強(qiáng)硬,脾氣差勁眼里容不得沙子,只知道欺壓別人,別人怎么會只敢趁你不在欺負(fù)你老婆!”
陸淮深的臉寸寸冷了下來。
生氣時(shí)的陸淮深,氣勢逼人,連帶著眼神都極具戾氣,江偌還是有些害怕這樣的他,不敢去瞧他眼神,只把臉偏向一邊,手里緊緊抓著手機(jī),從牙縫里逼出最后結(jié)論:“你還好意思!”
說完之后,陸淮深半天沒出聲,江偌也沒去看他,兩人就這么僵持了好一會兒。
陸淮深冷不防笑了一聲,“為人處世太強(qiáng)硬?”
他重復(fù)她的話,是質(zhì)問。
江偌心里頭咯噔往下蕩了一下。
他又說:“脾氣差勁,只知道欺壓別人?”倒笑不笑的語氣,卻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江偌心里頭又咯噔了一下。
原本昂昂氣勢,竟然在他連逼帶問下,弱了不止一分,頭也往下低了低。
陸淮深見她像尊佛一樣坐在床上,頭扭在一邊,側(cè)臉線條在暖色調(diào)的燈光下柔和有致,黑發(fā)虛虛掩著側(cè)邊半張小臉,卻對他愛理不理,不知是什么情緒,但顯而易見,不是為了自己說過的話感到后悔。
那緊抿的唇線,以及半垂的眼眸,一聲不吭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在進(jìn)門那一刻遠(yuǎn)遠(yuǎn)看見的她的模樣,也是這樣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媳婦樣。
陸淮深不覺緊了緊眉心。
他走過去,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轉(zhuǎn)過臉來正對著自己。
江偌厭煩他的觸碰,指腹微糲干燥,碰到她的皮膚,她心里頓時(shí)被燙了一下似的,趕緊想躲開,于是擺了下頭,想逃開他的手。
然而陸淮深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這次直接伸手鉗住她的下頜,手心托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腦袋往上一抬,江偌不適地扭頭掙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抬著一雙流轉(zhuǎn)的黑眸冷冷地望著他。
陸淮深居高臨下垂眼審視她,“江偌,你這指甲蓋大小的熊心豹子膽也就只夠在我面前橫那么一兩下,你在他們面前能這么牙尖嘴利,哪個敢在你面前肆無忌憚挖苦你?”
江偌說:“你的嬸嬸說那樣陰陽怪氣的話,你爺爺都不出聲制止,我不信你不明白為什么。別人抱團(tuán),我孤立無援,我再能說又怎么樣?”
她頓了頓,心里挺想笑的,繼續(xù)道:“你們家哪個不曉得你和江舟蔓勾勾搭搭那些事!你嬸嬸明知故問我們的婚姻是不是出了問題,難道要我說,只要給我錢我就離婚?你嬸嬸又說,在我回國后在某某山莊看見了你和江舟蔓吃浪漫晚餐,你要我怎么回答呢?說明天就去打小三,還是說我不在乎?”
陸淮深漸漸松開了擒住她下頜的手。
江偌無懼他陰沉如水的眼色,說這么多,情緒倒是莫名平復(fù)了不少,膽子也壯了。
她看著他,攢了個淡笑,溫聲慢氣的講:“你恐怕不知道我這個遭人討厭的陸太太多么不容易,你們家里人一個個都等著看我笑話,連你爺爺也希望你另覓良人,我回答別人的每句話每個字都需字斟句酌,生怕露了破綻,要是一個不小心惹了你,我人財(cái)兩失,哪里訴苦去?”
江偌說完低下頭,小幅度動了動自己發(fā)酸的脖子。
頭頂傳來他暗藏慍意的聲音:“難道你惹我的時(shí)候少了?”
江偌正將手繞到自己的后脖頸,伸手按了按,聽見這話,抬了下眼皮,視線所及是他的腰。
初夏天氣炎熱,陸淮深褪去了西裝外套,只穿了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領(lǐng)口敞開兩個扣子,袖子挽至小臂中上位置。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搭在腰間,青筋微突,從手背蔓延到了看起來遒勁有力的小臂,直至隱沒在襯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