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里帶著一貫的漠然,此刻多了分不耐,是昨晚火氣的延續(xù)。
“就來?!苯妓α怂κ稚系乃?,用紙巾擦拭,然后拿起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掛斷電話往外走去。
陸淮深已經(jīng)啟動著車停在主樓前等了好一會兒,車頭朝著離開的路,車窗搖下。
江偌在室內(nèi)換鞋,朝門外看去能看見陸淮深靠在座椅上講電話,左臂臂肘搭在車窗上,指尖夾著支煙。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哪里惹到他,他忽然忍無可忍地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手往車外撣了撣煙灰,皺著眉沉聲就朝那頭訓(xùn)斥。
說話時眼光深邃犀利,側(cè)面看來輪廓棱角尤為立體分明,平日里不動聲色時便有種不怒自威的威懾力,稍微動起怒來,更是給整個人的氣質(zhì)增添一股殺伐蕭肅的感覺。
江偌怕引火燒身,故意慢吞吞的穿鞋,慢吞吞地走過去,在他掛斷電話的那一刻,她拉開車門坐進去。
陸淮深將手機仍在中控臺的儲物盒里,微微鎖著眉頭,看她一眼說:“墨跡。”
江偌裝作沒聽見。
昨夜那場暴雨雨勢到半夜有所緩和,但一直淅瀝持續(xù)到凌晨四五點,雨后的的清晨,天空的熹微陽光中間或點綴了淺灰色的云沫。
水泥路面有積水未干,車輪碾在上面,能聽得見水漬受壓飛濺的細響。
車廂里,陸淮深把著方向盤,目不斜視看著前方路況,江偌則單手支頤,偏頭看向窗外飛馳的一片清新綠景。
陸淮深身上不容忽視的氣場,伴以沉默無聲地在車廂里蔓延。
江偌慢慢地走神,想起陸淮深昨晚說過的話,江啟應(yīng)為了讓陸淮深娶她,到底還做過什么?如果沒有切切實實地傷害過陸淮深的利益,陸淮深何以這樣誓不罷休?
她心里盤算著,需要去問問江啟應(yīng)才行。
目前江啟應(yīng)的病情暫時離不開醫(yī)療儀器,還處于取保候?qū)忞A段,親屬探視自由。
但是之前高隨告訴過她,江渭銘派了人盯著醫(yī)院那邊,讓她不要過于頻繁去接觸江啟應(yīng),怕江渭銘暗中竊聽,江啟應(yīng)如果交待什么隱秘事情,會給江渭銘提前做足萬全準備提供機會。
江啟應(yīng)和陸淮深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算不算得上秘密,江渭銘提前知不知道,會不會對之后的官司造成影響,她卻不敢惶下定論。
本事不如人,就是要處處受壓制,束手束腳,江偌對此深感無力。
如此不找天際地想了半天,剛收回注意力,發(fā)現(xiàn)馬路上的車流已經(jīng)變得密集,人聲熙攘。
江偌說:“可不可以把我送到錦上南苑附近,靠近博陸剛建起的創(chuàng)意寫字樓那邊?!?br/>
錦上南苑是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其實跟陸淮深的公司不是一條路,走那邊會繞一段,多十來分鐘路程,江偌摸不準他會不會送她。
陸淮深在陸家大宅那邊有換洗衣物,但是她沒有,穿的還是昨天那身,她待會兒有個面試,必須要回去換套衣服。
如果陸淮深不愿送她,她就只好打車回去,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陸淮深一聲未響,但是后來的確是往錦上南苑那邊開過去了。
“回去干什么?你不用去醫(yī)院?”
靠近錦上南苑的時候,陸淮深突然問。
醫(yī)院的方向跟陸淮深是順路的。
江偌說:“有面試,回去換身衣服?!?br/>
陸淮深忽然嗤了一聲,“天天面試,你面了多少了?廣撒網(wǎng),一條魚也沒撈著?!?br/>
江偌被他諷刺得心里不舒服,“也不是一條沒撈著,已經(jīng)有不少公司給我遞了offer。”
陸淮深勾勾唇角,說:“那那些公司待遇如何?薪資幾何,獎金多少?你是否瞧得上?”
江偌低聲說:“……不就是因為瞧不上,所以才沒去么?!?br/>
到了地方,陸淮深一面靠邊停車,一面說:“典型的眼高手低。現(xiàn)如今的海龜一抓一大把,待遇優(yōu)厚的大公司挑走了金字塔頂端那部分,剩下的高不成低不就,剛畢業(yè)的又沒有充足的社會實踐經(jīng)驗,還妄想立馬當上管理層?”
陸淮深常年身居高位,說這樣的話給人一種教訓(xùn)下屬的感覺,江偌被他說得一肚子悶氣,但是他說得又不是沒有道理,因此更加苦惱。
剛好車停了,江偌便沒有說話,要去推開車門下車。
忽然解鎖的車門又被手動鎖上了。
江偌不解地看向陸淮深,入目是他堅毅的側(cè)臉,他看也沒看她,姿勢隨意地靠著車座,手搭著方向盤,輕描淡寫開口提醒:“坐便車坐得心安理得,忘記說什么?”
江偌臉色微紅,不情不愿地說:“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