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見她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往下落,他有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好,伸手就去替她拂淚水。
他的手修長勻稱,指腹有薄薄的繭,摩挲著她光滑細(xì)膩的臉龐,朧月感受到臉上的異樣,有些羞赧自己的不爭氣,怎么好端端就哭了呢?便慢慢止了淚水,任由他為她擦拭。
過了半晌,見她好些了,安微微松了口氣,拿著剛才的事逗她:“真是個呆丫頭,明明被捏臉的是我,怎么你反倒哭上了?”
他的話里滿是無奈和縱容,朧月想,能這樣和安錦在一起真好,如果他們的孩子也在,孩……孩子?朧月一個激靈,心口一緊,抓著他的手就道:“對了,安錦你知道嗎?我們有……”
門外突然想起了叩叩叩的敲門聲,安錦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有什么事日后再說,你先回去好嗎?”
朧月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安錦看出了她眸中的焦急和憂慮,戲謔道:“怎么,你還怕我跑了?”
他的一雙桃花眼,流轉(zhuǎn)波動,調(diào)動萬千姿色,朧月看著看著臉就紅了,她微微一笑,乖巧的將門帶上后離去了。
前來復(fù)命的影子呈上密函,便立于一側(cè),可等了良久也不見少主有其他吩咐,他偷偷抬頭,在跳躍的燭火里,看到的依舊是花影衛(wèi)奉為神袛?shù)哪?,只是那張臉沒什么表情,不聲不響,看不出喜怒。
影子心里總有種異樣的怪感,說不是來哪里怪,但就是覺得重新歸來的少主和以前有些不一樣,雖說從前的少主也讓人捉摸不透,但現(xiàn)在好像比以前更加捉摸不透了。
現(xiàn)在的少主,好像少了……人情味,對,就是人情味,就是這么個感覺。
“你下去吧。”就在影子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清越但毫無波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影子遵命退了下去,安錦看著桌上的密函,又這么獨自一人沉默了半晌后才緩緩拿起一張,隨著黃底的密函在指尖緩緩鋪開,時間一點點過去,他也翻完了那些資料。
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可腦子里卻還是一片混亂,就仿佛置身于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被許多看不見但密密麻麻的雜線團(tuán)團(tuán)繞著,令他感到十分窒息壓迫。
他打開窗戶,想要驅(qū)散這樣的壓抑,卻越想越是思緒繁蕪。
今夜月明風(fēng)清,景致很美,月亮將他的身影拉得斜長,帶著涼意的夜風(fēng),掠起了他如墨的長發(fā)。
如今天已入秋,風(fēng)有些微冷,他立于風(fēng)口卻渾然不覺。只要一想到那堆資料,都是關(guān)于他自己中蠱前后發(fā)生的一些事,他就不禁發(fā)笑,自己調(diào)查自己,這還真是個奇特的體驗。
在解蠱之后,模糊和淺淡是他最深刻直白的兩種體驗,如今,密函上的資料讓那段模糊的記憶,有了清晰的脈絡(luò),可他卻覺得陌生的很。
惹上一個純白的良家姑娘?為一個苗蠻的姑娘闖月老閣?為她買糖葫蘆?甚至為她搭上了性命?
那時在情絲蠱作用下的他,似乎真的很愛她,可那也只是曾經(jīng)而已,現(xiàn)如今他完全沒有那樣的沖動和激情了,甚至對以往還有些排斥。
他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是那段記憶里的承載體,而里面的愛恨情仇就像是憑空穿插而來的,他感受不到,甚至都不相信那些事會是他做的,在他看來,女人就像是一件件華美的衣服,多一件少一件都無傷大雅。
他是萬花叢中片葉不沾身的浪子,沒有情絲蠱,他可能不會娶妻,雖然他有想過創(chuàng)建一個家,那也一直是他的夢想,但那絕不是跟一個女人,而是讓花影衛(wèi)真正的脫胎換骨。
盡管這兩者并不矛盾,但母親的悲劇,他再也不想看到,他不想傷害任何一個女子,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不過是逢場作戲。
就是對愛情對婚姻保有這樣態(tài)度的他,自認(rèn)浪跡情場多年,從未失手的他,因為一道亂七八糟的蠱就從風(fēng)流浪子變成了癡情種子?怎么會這樣?怎么會呢?
想想真是有些頭疼,而現(xiàn)在讓他最頭疼的是,他們之間居然還有……孩子。
為什么還會給她留下孩子呢?真的是因為愛慘了她嗎?
曾經(jīng)的他,可能有,但現(xiàn)在的他,沒有答案。
他看得出來,那個姑娘在透過如今的他,看以前的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