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漢無語,州洋掏出一份帛書,冷冷的扔到他身上,“這是陛下給你詔書,你自己掂量著辦吧?!?br/> 許廣漢抖抖簌簌的攤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皇帝的紫泥印璽,然后才是觸目驚心的白底黑字:“詔掖庭令……若敢泄言……腰斬……”
腦袋脹痛,耳蝸里嗡嗡作響,州洋還在說些什么,他一句都沒聽清,只能用最后殘存的力氣勉強支撐起雙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是怎么從州洋的宮里出來的,怎么走回少府官署,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里,事后回想起來他都記不清了。
他呆呆的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人猛拍他的大門將他從懵懂狀態(tài)中驚醒。
來人竟是歐陽內(nèi)者令,他的臉上竟也是同樣的一副驚魂未定:“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風向改的也實在太快了?!彼贿M來便關(guān)上房門,背靠在門板上呼呼的喘氣,“這宮里真是越來越叫人待不下去了,我本打算辭官歸家養(yǎng)老,可我兒子沒了,若是辭官離了這宮廷,這副卑賤的身子還能有什么用?我的老妻還得靠我養(yǎng)活啊?!?br/> 內(nèi)者令說得涕淚縱橫,許廣漢茫然的看著他,不由的想到自己。
“許公,你向來比我有見解,你倒是分析分析,這朝廷的局勢到底會演變成什么樣兒?眼下陛下封賞昌邑官吏,明顯是想架空霍將軍那幫老臣,若是霍將軍他們失勢,會否連累你我這樣的小卒吏跟著倒霉?”
許廣漢無力的苦笑:“陛下有孝武風范,年少氣盛,不甘心成為先帝那樣,一輩子受霍氏擺弄。這樣有頭腦有主見的皇帝,豈不正是萬民之福,社稷之幸?”
內(nèi)者令一副愁苦的表情:“少府史樂成乃是霍光的親信,若是霍光黨眾失勢,史樂成必然也會受到牽連。我聽說現(xiàn)在長樂衛(wèi)尉安樂本是昌邑丞相,宮中的郎官也都是昌邑人,陛下若要換洗朝廷格局,豈會容你我繼續(xù)留在宮里?”
許廣漢自然明白他的擔憂,他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霍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霍光棄劉胥而選劉賀,為的是劉賀年輕荒唐,喜好安逸享樂,這樣的人更容易被掌握。然而誰也不會料到年紀輕輕的劉賀竟比劉胥還果絕狠辣,在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他用最快的速度提拔了自己的人,相信不用多久,霍光這幫老臣就會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排擠出去。
當然,這是內(nèi)者令他們這些旁觀者可以預(yù)見的最壞結(jié)果,但是今天從州洋那里回來,許廣漢就清楚的意識到,以劉賀的個性,這些曾經(jīng)把持朝政的老臣只怕不僅僅是被架空丟棄那么簡單,也許……不僅會丟了仕途,更會丟了性命。
許廣漢心亂如麻,思量來思量去總覺得自己已被推上了懸崖峭壁,毫無回旋立足的余地。他悶悶的吐了口氣:“飲酒么?”
內(nèi)者令是個貪杯好酒之徒,許廣漢讓他陪著喝酒他自然沒有不允之理,幾杯酒下肚,他早開懷得忘了來時的初衷,只差沒興奮得載歌載舞。許廣漢喝得也不少,可再多的酒釀刺激也始終壓不住他心底的焦躁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