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虛無之中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時間是永恒的,總有一天會有熬不下去。
簡華很冷,寒意從骨髓里冒出。
他不像躺在床上,倒感覺像是躺在冰窖里,唯有掌心指尖有融融的暖意。
——噩夢的陰影緩緩退去,他重新回到了這個鮮活的,有色彩跟聲音的世界。
他對活著這件事不怎么在意,但“怎么活著”還是很重要的,連家中都要布置得簡單舒適的人,又怎么會愿意成為那樣可悲的迷失者。
倘若心智不能堅定的維持下去,簡華估計自己會干脆的選擇死亡。
不甘心、不情愿、無論如何也要掙扎求生的念頭他是沒有的。
“我在這里?!蔽兆∷终频娜说吐曊f。
簡華忽然一把將人抱住,力氣很大。
“聽說你死在我前面?!?br/>
李斐聽到這樣的問話,微微一愣,緊接著簡華又自言自語地說:“這很好,那就沒有什么必須找路回去的必要了。”
換了別人,是聽不出簡華言外之意的,李斐當然不同。
他用左手撫著簡華后背,半晌才感到簡華身上冰冷的溫度退去,禁錮自己的手臂稍微放松,李斐反過來將人壓在床鋪上。
他細細吻著簡華的額頭跟頸側,在律動的血管旁邊久久停留。
解開衣領的扣子,讓微冷的肌膚沒有間隔的貼在自己胸膛上。
兩人身上的衣物越來越少,雖然動作幅度激烈,交換的氣息急促,但是親密行為也只到這一步為止。
他們躺在床上,呼吸近在咫尺。
春夜涼寒,被子丟到了旁邊,房間里又沒有空調(diào),但寒意不復存在。
這種所有暖意都來源于枕邊人的感覺,簡華有些失神。
黑暗里他的表情都落在李斐眼中。
李斐很想讓簡華更“暖”一些,看著情.人眼角染上緋紅,露出隱忍又難受的神情,無法控制生理性的眼淚沁出,滑落過臉頰沒入耳際松散的頭發(fā)里。很想讓簡華除了喘息呻.吟之外不要說話,讓情.人徹底感受自己的存在……但他不能。
身體越是歡愉,心內(nèi)就越感到空虛。
情愛不是良藥,不能治病。
如果李斐在簡華不安的時候,進入他的身體,簡華潛意識感覺到“侵占”這個事實,他的情緒會不受控制,有可能更加向脆弱靠攏,這不是李斐樂于見到的,也不是簡華自己喜歡的變化。
愛是尊重,不是占有。
異能場交融,黑暗巨獸感覺到這個熟悉的溫度,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愜意地擺了擺頭顱,接著打呼嚕。感覺到大敵又回來的火焰兇獸情緒非常復雜,看對方兩眼又挪開,走近幾步,發(fā)現(xiàn)沒動靜之后,就深思著原地趴下休息——算了,反正習慣了。
兩人相擁而眠,房間里靜寂無聲。
四個小時后,簡華再次睜開了眼,這次他沒有做夢,沒有看到那無盡的黑暗虛無世界,他就像正常睡眠那樣,醒來時慵懶輕松,留戀著枕頭與床的溫度。
“……”
簡華回過神,發(fā)現(xiàn)枕頭不見了,被子也丟到旁邊,溫度其實來源于攬著他的李斐。
因為蘑菇肆無忌憚填滿了房間,簡華異能失控的時候,它們連床邊都沒放過,李斐大約睡熟之后,把一片厚實的菌蓋當做了枕頭,不但自己用了,連帶著簡華也靠在上面。
簡華醒后略微抬頭,菌絲飛速溜走。
“枕頭”分解成絲跑了,李斐不可避免的臉龐“砸”在了床鋪上,他茫然的睜開眼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幾秒后,李斐就想起睡前發(fā)生的事,因為擔心簡華,他剛要說什么,臉頰就被摸了一把。
“……”
兩人四目相對,倚靠著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穿。
簡華一點都不尷尬,反正黑暗里他看得也不是太清楚,手指摸到李斐的臉,他確認了自己剛才的猜想。
蘑菇被壓折了,菌蓋正面當然是光滑的,背面就不太平整了。
李斐臉上現(xiàn)在就是一根根菌絲的印痕。
他反手一摸,自己也明白了,心情十分微妙。
“我餓了?!?br/>
“我去拿……嗯?”李斐下意識回答,等聽清簡華的話后,他又感到驚疑。
“在夢里,我沒有讓蘑菇進入那個空洞,大概因為這里,我現(xiàn)在能感覺到饑餓?!焙喨A這次回憶,對那個驚悚的發(fā)現(xiàn)感觸已經(jīng)不是太明顯了,他重新恢復了理智,開始思考怎樣應對問題,不讓自己墜入那個虛無世界。
“紅龍的人在基地泡發(fā)了一些黃豆芽,還有他們帶進來的速食湯料,味道跟營養(yǎng)都還行,你很久沒吃東西,不方便吃太硬太干的東西,我去給你拿一份過來?”
簡華點點頭。
李斐準備穿衣服出門,盡管看得清東西,他還是在床邊蘑菇堆里翻了半天,才從纏成一團的衣物里順利找出內(nèi)衣外套跟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