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婉婷靜立雨中,六個下人也陪著靜立雨中。
梅婉婷沒有打傘,下人自然也不敢打傘。
雨水擊打著全身,順著長發(fā)蜿蜒而下,滴落塵土。
她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閃現(xiàn)的是云棠島死去的二十三口人的面孔,是他們倒在那些屠夫刀劍之下時,滿身鮮血的身影,是自己娘親臨終時絕望的伸出被鮮血侵透的那只手!
血海深仇,竟然就是因為一本子虛烏有的碧落心經(jīng)而引起,這個世界,這個江湖,何等的可笑!
她自然笑不出來。就算是苦笑,也沒有。
她沒有任何表情,雙眼中充滿的是絕望,是凄涼,是痛苦,是仇恨,是無奈?
都不是,是堅毅,一種就算萬人負(fù)我,我亦能傲視天下的堅毅!
雨水沖刷的是她的身體,洗刷的是她的意志。
報仇的意志,越洗刷越堅定的報仇的意志!
她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就在她從閣樓移步聽風(fēng)軒時的那短短一刻,有人將她的房間翻了至少三個來回。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需要知道。
她示意下人不要跟來,獨自一人,迎著雨,信步而行。
在下人的眼中,這不僅是梅家的大小姐,更是秦家的少夫人。
任何一個身份,都是他們?nèi)遣黄鸬摹?br/> 梅婉婷第一次單獨一個人在秦府信步而行。
夜已深沉,這樣的雨夜,莊丁們也都已經(jīng)慵懶疲憊至極。
有人看到了梅婉婷緩緩走過,大家都認(rèn)識這位未來的女主人。
除了起身施禮,便不再多問。
走過假山?jīng)鐾?,樓臺水榭,九曲回廊,她逐漸的迷失了方向。
秦府之大,超出她的想象。
房中的燈已經(jīng)熄滅,只有掛在外面的燈籠在風(fēng)雨中飄搖。
忽然,她看到了前面不遠(yuǎn)處的一座單獨的閣樓。
閣樓很簡樸,在秦府中毫不起眼。
可就這座毫不起眼的閣樓中,偏偏有燈光瀉出。
而且,在這里,連一個守衛(wèi)都沒有。
她緩緩走近,在一座白玉石籠燈前緩緩站住。
“難道你不知道,為了碧落心經(jīng),我所花費的精力嗎?”
驟然,閣樓中傳出秦楓略帶怒氣的聲音。
窗欞上,一條身影一動不動,那是秦燕君的身影。
“我不需要什么碧落心經(jīng),我要的是婉婷!”
這是秦燕君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你只要得到了碧落心經(jīng),別說一個婉婷,十個婉婷都不在話下。”
“不,我就要她!我喜歡的也只有她!”
“鬼迷心竅!秦家怎么會出你這么一個廢物!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執(zhí)迷不悟!”
秦楓語氣更加憤怒。
“當(dāng)年,是因為傳聞云棠島有碧落心經(jīng),我才讓秦、梅兩家聯(lián)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碧落心經(jīng)自己送上門來!你倒好,沒有得到碧落心經(jīng),反而迷上了那個女娃!”
片刻沉默后,秦燕君驚恐的說道:“原來當(dāng)年聯(lián)姻,你就是為了碧落心經(jīng)?“
“廢話,要不以我秦家實力,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若不是他云棠島有碧落心經(jīng),我秦家怎么可能與他們聯(lián)姻!“
“你若再如此執(zhí)迷不悟,秦家基業(yè)早晚毀在你的手上!“
此時,雨聲更急。
梅婉婷在不遠(yuǎn)處聽得清楚,雖然沒有驚雷,她卻真切的感覺到有一聲接一聲的驚雷在頭上炸響。
她驚恐萬分的緩緩的一步又一步的后退著。
在她的心中,終于清楚的知道,自己來到秦府,純屬一個天大的笑話。
原本以為,憑著父親與秦家的交情,憑著自己與秦家少主的婚約,秦家當(dāng)義不容辭的為云棠島報仇。
可如今想來,這個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就算是雄踞一方的嶺南秦家,就算是那俠名揚天下,看著豪爽大方的嶺南侯秦楓,也一樣不能免俗。
她忽然想起了小猴兒。
這個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卻從來不知道煩惱,不畏懼生死的小猴兒。
只有他,不顧生命危險,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拼命將她救出。
也只有他,沒有任何條件,任何理由,不遠(yuǎn)千里,冒著被血月教追殺的風(fēng)險,將她送來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