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南放棄了尋找大水法的想法，在湖邊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拉著洛枳坐下來，想了想，將書包中所有的酒都掏出來立在地上，把扁平的空書包遞給她：“墊著坐吧，就在這里一醉方休好了?！?br/>　　?
　　??洛枳輕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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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一瓶紅星二鍋頭，折騰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打不開，苦笑了一下，拎起一聽啤酒，“啪”地扯開拉環(huán)遞給洛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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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碰杯，卻不知道該說點(diǎn)兒什么祝酒詞，只是相視一笑。洛枳覺得冷，心里卻是暖和的，好像住進(jìn)了荒原的溫柔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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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是什么時(shí)候第一次看見你嗎？”他仰頭灌了一口酒，再開口的時(shí)候，聲音有些澀澀的。洛枳直覺她將聽到的也許是些他講起來很艱難的事，下意識(shí)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擺，抬起頭，給了他一個(gè)寬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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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南感激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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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記得他第一次當(dāng)面認(rèn)出自己是那天在超市門口，他與許日清拉拉扯扯，她出手解圍，猶如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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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這樣說來，我真是慶幸自己對人過目不忘?！笔⒒茨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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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后的暑假，文科班最后一次同學(xué)聚會(huì)，他去飯店接葉展顏。人已經(jīng)走得稀稀拉拉，葉展顏還在窗邊坐著，見到他來了，突然指著窗外一個(gè)正在過馬路的白襯衣女孩，說：“喏，那個(gè)就是傳說中的洛枳，你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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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中的，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叫“我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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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南聞到葉展顏身上的酒氣，心想她果然糊涂了，匆匆朝她指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此時(shí)有人喊“洛枳”，那個(gè)女孩轉(zhuǎn)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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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聳聳肩說：“還行啊，問這個(gè)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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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展顏忽然笑了，那個(gè)笑容和他之前熟悉的笑容完全不同，不知怎么，居然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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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是吧，我也覺得很好。”葉展顏說完，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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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頭霧水，忘了糾正她，他只是說還行，隔這么遠(yuǎn)連鼻子眼睛都看不清，他能說什么？盛淮南趕緊掏出面巾紙幫她擦眼淚，她只是反反復(fù)復(fù)地說一句話：“的確很好，的確很好……你看，你馬上就要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了，離我那么遠(yuǎn)?！?br/>　　?
　　??那副脆弱的樣子讓他覺得陌生而心疼。他從背后抱著她，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用下巴在她頭頂蹭了一下，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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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沉默不語，心中肅然，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她的臉，好像命運(yùn)那只看不見的手，冰涼卻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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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南當(dāng)時(shí)并不知道那會(huì)是他最后一次見到葉展顏。之后的一個(gè)月，他們只能通過短信和電話聯(lián)系。媽媽徹底控制了他的閑暇時(shí)間，先是把他打發(fā)到香港去五日游，又命令他陪表弟去馬爾代夫玩了一個(gè)多星期，緊接著爸爸在上海的朋友發(fā)出邀請讓他去給自己家的孩子輔導(dǎo)高三數(shù)學(xué)，他的爸爸媽媽更是一口答應(yīng)。他無奈，但同時(shí)也覺得離家前還是順著父母的心意比較好。然而一轉(zhuǎn)眼就到了要去北京報(bào)到的時(shí)候，家里人去機(jī)場送他，葉展顏?zhàn)匀徊环奖愠霈F(xiàn)——很荒謬也很無奈，他居然再?zèng)]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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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上學(xué)期寒假回家之前，他們就分手了，此后再無聯(lián)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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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超市門口，盛淮南叫出洛枳的名字給自己解圍的時(shí)候，想起的就是莫名落淚的葉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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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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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后一次見到葉展顏，冥冥中竟然好像是專門為了引薦洛枳。而和洛枳的第一次見面，他卻滿腦子都是葉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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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有她的不為人知，他腦子里也有他的心酸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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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第一次和我喝咖啡，就看出來我……我對你……有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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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還是說不出“喜歡你”三個(gè)字，只能結(jié)巴兩下，用不倫不類的“有意思”含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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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南的啤酒停在嘴邊：“你想聽實(shí)話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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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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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兒有那么自作多情?！?br/>　　?
　　??洛枳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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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論，和洛枳在咖啡廳的第一次聊天讓盛淮南很愉快。在他看來，洛枳沒有流露出那種讓他厭煩的、故意用清高來遮掩的熱切。相反，她很自然，毫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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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是裝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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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大部分，”洛枳越發(fā)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似乎這段時(shí)間的磨礪教會(huì)了她真正的坦然和自信，“重來一次，我還是會(huì)選擇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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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起，”他贊賞地笑笑，眼神牽連著遙遠(yuǎn)的夜空，淡淡地問，“你說，這種心態(tài)算不算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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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搖頭：“可是你并沒有猜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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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淮南仰頭灌下最后一口啤酒，暈暈乎乎地又拿起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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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年他用短信表白，然后到文科班門口找葉展顏。她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接受你的表白？”他笑，說：“我一看就知道你喜歡我啊?！?br/>　　?
　　??我一看就知道你喜歡我。這句話，他以前對著各種找借口搭訕的女生皺著眉頭腹誹了許多次。雖然他的感情經(jīng)歷是空白，然而就像他不需要偷過東西就能分辨出來火車站里哪些是扒手一樣，有些事情看一眼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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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面對葉展顏說出這句話時(shí)，他居然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自信和恐慌。對方一下子紅了臉，說：“你……別那么自戀?！?br/>　　?
　　??那時(shí)候，她們班級(jí)的同學(xué)趴在門口八卦兮兮地張望著他們倆，間或起哄，盛淮南破天荒沒有一點(diǎn)兒厭煩。他從來都討厭自己的事情被別人插手，那天圍觀的人群，因?yàn)樗那楹?，都被?dāng)成是幸福的見證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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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guī)缀鯖]有猜錯(cuò)過?！彼呛切ζ饋?，說的是幾乎，心里想的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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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也灌下了最后一口啤酒，嗆了一下，啤酒沿著嘴角流下來一點(diǎn)點(diǎn)，她還沒抬起手，盛淮南已經(jīng)用手背幫她抹了下去。他好像有點(diǎn)兒醉，臉很紅，眼神飄忽，動(dòng)作沒輕沒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