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屋外的雨聲,帶著幾分心事,王夏直接和衣而睡。
再醒來時,外面仍在下雨,而且未見減小。
吃過飯后,王夏來到走廊,看著屋外的雨幕發(fā)呆。
要是這雨一直下到晚上怎么辦...
這個世界可沒有電燈,照明全靠燈籠火把,雨天的夜晚,出行可謂是相當困難。
出神一會,王夏想回房修習潮汐決,但忽的想起答應過千沢直子,要帶她去看看她的父兄。
說起來,距離那日,已過了兩三天。
略一猶豫,王夏還是去了直子住的房間。
沒想到此時房間門正開著,而這個年輕的女人就站在門邊,看著外面濃重的雨幕,面容平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是什么也沒想。
看到她這平靜的模樣,沒來由的,王夏反而心一疼。
哀莫大于心死。或許就是這樣吧...
見到王夏,直子連忙行了一禮,嗓音溫和恭順:“大人”
王夏直接道:“我?guī)闳タ纯茨愀感?,準備一下?!?br/> 女人那木然的眼神中亮起一絲神采,忙道:“奴婢隨時都可以”
奴婢...
是啊。直子...現(xiàn)在是自己的侍女。
心中略略復雜,王夏只點一下頭:“這就走吧?!?br/> “謝大人”
片刻后,王夏撐著把大黑傘,帶著直子離開將軍別府。
千沢家父子倆的墳,就在城東某處的坡地上。那里主要用來安葬戰(zhàn)死的北田軍將士,因王夏的關系,直子父兄的尸體并未火化,而是也被葬在了那里。
一同葬在那的,還有一位曾經(jīng)蓋世無雙的大將軍。
鐮倉秀。
前往墓地的路上,王夏和千沢直子仍是一言不發(fā)?,F(xiàn)在兩人的關系是主仆,似乎更沒有話可說。
雨珠密集敲打著傘布,噼噼啪啪的,周圍雨霧蒸騰。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將王夏的思緒拉回半月之前。
那天也是下雨,他像現(xiàn)在一樣舉著傘,直子就在旁邊。
那時,王夏以為一切都能好起來。千沢一家會度過危難,而他也將離開關元城,從此自由自在...
可怎么也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
都說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來到這個世界后,王夏算是真切體會到了。
兩人走了兩刻,行至城東的墓地。
這里都是近期新立的墳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簡易的石碑。
之前持續(xù)十日的守城戰(zhàn),不可謂不慘烈,死傷無數(shù)。因此大多數(shù)墳墓的主人,生前都是軍中的高級將領。
事實上也只有軍中將領,才有資格起墳立碑。而死去的普通士兵和平民,則直接挖大坑填埋。
人命如草芥,莫外如是。
看著林立的石碑,王夏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要是他死了,大概,也是葬在這吧。
千沢家父子倆的墓,就立在墳地的最西南邊角。兩塊碑并行而立,其上只簡單鐫刻了他們的名字。
千沢中誠,千沢昌英。
看到父兄的墓碑,直子的面容還算平靜,但她眼神卻更顯空洞,幾乎是下意識走過去,然后,撲通跪下,膝蓋濺起一灘泥水。
王夏默然半跪著,將黑傘舉在女人頭頂。
而直子好像出了神,怔怔的伸出手,小心觸摸著石碑,輕撫著其上的名字。
她這兩日每每睡醒,都下意識以為會跟多年來的往常一樣,但驀然反應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最熟悉的親人,已經(jīng)不在...
斯人逝去突然,反而讓生者沒什么實感。劇痛之后,先是麻木。
而如今見到墓碑,麻木潮水般褪去,直子終于真真切切意識到,那些逝去的人,已埋進眼前的土堆之下,再也見不到,再也回不來...
幾行清淚順著眼眶滑落,順著雪白的下巴,滴落在積著泥水的地上。
又過了幾息,女人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王夏悄然緊了緊拳頭,仍舊一言不發(fā)。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個笨拙的人,不知該怎么安慰,也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或者說,臨到出口的話,每到喉頭,又被咽了下去。
他只能默默為直子撐傘。
罷了。
哭出來也好。哭出來,難過的情緒也能有所發(fā)泄。
但一刻鐘后,直子便不再哭泣。
她擦了眼淚,對著身前的石碑輕聲道:“爹爹,哥哥,直子一定會好好活著,一定...會過得開開心心,會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你們不要擔心。”
柔軟的嗓音中,透著絲絲堅定。
心莫名一疼,王夏沒有說話。
在父兄的墳墓俯身一拜,千沢直子慢慢起身站起,擦了擦手上的泥水,低著頭對王夏道:“抱歉,耽誤大人這么久?!?br/> “不會。”
“大人,這便回去吧。”,說這話時,女人轉(zhuǎn)目再看一眼她父兄的墓碑。
“嗯?!?br/> 王夏也掃一眼千沢家父子倆的墳墓,心中悄然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