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糊著半邊報紙的小玻璃窗戶,折射滿屋子橘紅亮彩,將簡陋的灶房裝飾得華美堂皇。
地上飯桌旁端正坐著的小小人兒,頭頂俏皮的雙角辮染上一層暖暖的暈光,靜靜地垂落腦袋兩側。厚密的劉海兒掩在陰影里,黑得發(fā)沉,遮擋著一雙出色的眸子,偶爾被長而濃密的睫毛搔動著,泛起淺淺漣漪,死水微瀾般起了絲生動,能窺見半點黑白分明的眼珠。
傍晚的風調(diào)皮地鉆過報紙縫隙,將風干后失去漿糊粘性的報紙掀得更開,為即將到來的盛夏預備更多清涼。
微風拂過安香額前垂瀉的劉海,露出她那雙沉靜又機靈的明眸。
安香脖頸不動,一雙比普通人大上一圈的眼睛往課本上瞥一眼,像照相機一樣把要求抄寫的內(nèi)容印下,手里鉛筆毫無停頓地將看過的內(nèi)容搬到本子上。
安香一直不太肯寫字。
一是紙筆太費錢,她不想給家里加重負擔。
二來呢也是因為擔心她的字。
怎么說她也寫過二十年的字,潛移默化的寫字習慣深邃入骨,不會因為換了個新身體,就徹底消失。
幸好這小身體在郭家飽受虐待,連拿筆的力氣都沒有。她練了足足大半年,字才隱約有了模樣,跟初學寫字的孩子程度差不多。
但她依舊不放心。反正是從頭練起,她干脆練起左手字來。太婆曾經(jīng)詫異地問她,怎么不用右手寫字,明明握筷子吃飯是用右手,不像左撇子。
安香只笑瞇瞇不說話。
狡兔三窟,多一手準備總沒錯,想做壞事的時候,也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