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楊涵宇沒有回家,他依然守在病房里。此時窗外的焰火正盛,一簇一簇地綻放在黑暗的天幕中,像一張張綻放的笑臉,可剛剛笑開就又凋零不見了,只留下空洞洞的黑暗和一抹煙塵留下的灰色印子。
曾經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啊,他和西西都在聽著爆竹聲,數著天上的禮花,給對方打著電話共同慶祝他們的愛情又長了一歲。還有一次,楊涵宇在除夕已過的凌晨,趁著家人不注意跑到了西西家樓下,把西西叫下來,和西西一起放了好多的焰火,那焰火比不上楊涵宇現在看著的竄上天際的大型焰火,但那時西西快樂的臉龐卻是比這焰火更加美麗動人。然而那是許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楊涵宇坐在西西的病房里,楊涵宇沒有拉上病房里的窗簾,月光和煙花的亮光照進屋內,楊涵宇可以看見西西正在床上酣睡著,只有這個時候,她的表情才是安靜的、滿足的。
楊涵宇輕輕撫摸著西西的額頭,曾經的白嫩的肌膚經過這幾年病痛的折磨已經有些失去光澤和水分了。那個事故,如果沒有那個突然的事故該多好!
楊涵宇懊悔著,可又不知懊悔些什么,有些事情也許是注定要發(fā)生的,他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西西身邊阻止將要發(fā)生的一切,就像這次西西在摔傷的時候,他還遠在東北,他還和肖然在一起,他無法保護將要受傷的西西;就像幾年前西西從大型機械上摔下來的那一刻,他剛剛與客戶談成了一個大項目,正在簽署合約。也許是事出偶然,也許命里注定,注定他無法保護好西西。
楊涵宇握住西西的手,眼里淚光燦燦,有如那天際間的點點焰火,“對不起,西西,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這次,西西在做康復訓練的時候,摔了下來,傷得有些嚴重,病弱的身體更雪上加霜。本來已經好了很多了,他以為他可以多少放心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但是不行,離開他的西西總是出問題,而離開西西的他也一樣。
楊涵宇用雙手擦干眼角的淚水,靜靜地坐在那里,通過窗戶透過的一些光亮看著西西。
西西已經睡了,呼吸聲均勻,像一個孩子。
微弱光線下,楊涵宇仍能仔細地端詳的西西。因為病痛的折磨,西西的臉色是蒼白的,不怎么見陽光的蒼白,短短的頭發(fā),像一個男孩子,病人應該是消瘦的,但是西西消瘦的臉龐卻有些浮腫,眼皮也是松松的脬著,手指甲還有牙齒咬過的痕跡。
西西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西西,不認識西西的人很難在現在的西西身上找到她曾經的痕跡。
楊涵宇從錢包里拿出西西的相片,相片里的西西是一個多么陽光美麗的女孩子啊,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一頭柔軟的長發(fā),嬌小的身體,還有永遠掛在臉上的微笑,那個時候大家都說她美的有點像跌落凡塵的仙子……
這么美好的女孩子啊,怎么會呢?
楊涵宇一邊看一邊回憶著當初。
“哦……哦哦”西西在睡夢里叫了起來。
“西西,不要怕,有我在呢!”楊涵宇握住了西西的手。
西西睜開浮腫的眼睛,似看非看地瞅了楊涵宇一眼,然后又哼了半天,睡去了。
現實、殘酷、無情,這一類的詞已經將楊涵宇的心盤剝了一遍又一遍,從四年前便開始了。
楊涵宇雙手插進頭發(fā),如果不是這樣,現在的自己和西西一定很幸福地在一起吧?
當發(fā)覺頭發(fā)被自己揪的生疼之后,楊涵宇松了手,抬起頭,他看見手機在閃動。
是然然,對啊,這些天已經把然然給忽略了。
楊涵宇沙啞著嗓音、壓低了聲音接通了電話,“然然……”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聲音,楊涵宇便又喚了一聲,“然然,你在聽電話么?”
“我在聽,你聽見新年的鐘聲響了么?”電話那頭肖然的聲音輕柔、低沉。
“哦,聽見了,新年快樂!”楊涵宇看了看表,已經十二點半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沒有先打電話過去,一對熱戀中的男女,在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是應該想著對方的??!
“你聽見新年的爆竹了么?”肖然又問。
“聽見了……”楊涵宇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拿你看見夜空上的禮花了么?”肖然還在不咸不淡地問著。
“是的,我看見了!”楊涵宇回答著。
“漂亮么?”肖然還在繼續(xù)問著問題。
“很漂亮!”楊涵宇知道,肖然一連串的問題其實不是問題,而是一種責備,對自己的責備,除了上次周舟和眼鏡的事情讓肖然和自己大發(fā)雷霆以外,肖然怨他、生他氣的時候都是這樣靜靜地幽怨著,讓他從表面似乎感覺不到她的不開心,又讓他從感覺上深刻地體會到她內心地怨!上次因為周舟的吵架,也是肖然積累了一段時間的爆發(fā),如若不然,她定不會大發(fā)脾氣??墒悄膫€人是沒有脾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