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澤轉(zhuǎn)過身,隔著濃郁的夜色，他似在看她，盡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薛梨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他的某些變化,她壯著膽子，顫抖的手試探地蔓延了過去，但陳西澤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燙，緊緊地握著她,阻止了她不聽話的行動。
“小貓，我沒有心情?！?br/>
“你的身體并不是這樣說的?！?br/>
薛梨湊了過去,用溫?zé)岬暮粑嬖V他，“在小貓這里,你不必須要壓抑任何事，也不用忍，想怎樣都可以?！?br/>
陳西澤用了全身的力氣,推開了她：“但不是現(xiàn)在?！?br/>
他不能把她也拉入無窮盡的黑暗中。
薛梨的性子也不是輕易好惹的,她不信邪地翻身而起,壓住了他：“陳西澤,你是我的男朋友,男朋友有男朋友應(yīng)盡的義務(wù)。”
“怎么你還要對我來硬的？”
月光傾灑在他冷白的臉上,他嘴角終于勾了笑，雖然慘淡，然而漂亮得不似人間。
氣氛似乎輕松了很多。
薛梨一本正經(jīng)道：“陳西澤,你現(xiàn)在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嗎？”
“沒有?！?br/>
“那就行了,乖乖聽小貓的話?！?br/>
陳西澤仍舊笑著,眼角上揚,多想看看她現(xiàn)在這理直氣壯的模樣啊。
“你知道該怎么弄？”
這話倒是問住了薛梨。
她隱隱約約知道一些,但不詳細(xì),具體步驟更是茫然。
“大概，知道吧?！?br/>
“那你知道基本操作是什么？”陳西澤又問。
薛梨認(rèn)真思考之后，宛如回答考卷一般，猜道：“接吻？”
陳西澤沒有立刻反駁，于是她俯身吻住了他，笨拙地進攻。
陳西澤抓著她纖細(xì)的手腕，讓她勾住了自己的頸子，熟練地撬開了她的牙關(guān)，深深地入侵，這一個親吻綿長又熾熱。
薛梨都快融化了，腦袋暈暈乎乎的，分明什么都看不見，但她感覺有星星在眼前墜落。
陳西澤單手捧著她的腰，將她從身上放下來，拉了被單給她蓋上。
“貓，記住，這種事對于女生而言，基本操作永遠(yuǎn)是戴t?！?br/>
“如果你沒有準(zhǔn)備這玩意兒，今晚乖乖睡覺?！?br/>
“……”
哎！
薛梨也沒有理由堅持了。
“那我抱著你睡。”薛梨緊緊地?fù)ё×岁愇鳚?，一條腿搭在了他身上。
“……”
陳西澤閉眼冷靜了一會兒，竭力壓住了身體里橫沖直撞的欲望的野獸，也回抱住了她。
“我是你的小貓嗎？”小姑娘將臉埋入了他的頸窩里，呼吸著他身體熟悉的味道。
“永遠(yuǎn)是。”
“晚安，陳西澤?！?br/>
*
次日清晨，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
陳西澤動作輕緩，無聲無息地走出了房間，摸到了柜邊的黑色盲杖，緊緊握在手里。
他沒有收拾太多行囊，肩上只背了一個單肩包，緩慢地摩挲著，打開了房門。
晨風(fēng)款款，撲面而來的涼意，驅(qū)逐了夏日的燥熱。
“要走了？”沙發(fā)邊，薛衍緩緩睜開了眼，望向了門邊的盲眼男人，“準(zhǔn)備去哪兒？”
“不知道。”
“準(zhǔn)備做什么？”
“活著，賺點錢?！?br/>
薛衍冷哼了一聲：“陳西澤，你真的很讓人討厭。”
“你從小就討厭我。”
“是啊，昨晚我一直在想，我要是你，我爸死了，我瞎了，我可能早就發(fā)瘋了?！毖ρ芷鹕碜叩皆鹤永?，不動聲色地?fù)踝×嗽洪T，“你他媽就不是個正常人?！?br/>
陳西澤平靜地說：“沒有小貓，我也撐不下去?！?br/>
即便是這樣黯淡的人生，也終究還有一束渺茫的光，將他從無邊的痛苦中拯救出來。
只要想到她，陳西澤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可親可愛，有值得堅持下去的理由，這份美好的憧憬不知源于何時，也許是看到她的第一眼。
“所以你現(xiàn)在要丟下她離開了？”
薛衍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問道：“一會兒薛梨醒了，我怎么跟他交代。說你不辭而別，一句話都沒留下，她這樣喜歡你，你是想要她的命嗎。”
“我困著她，才會一點點消耗我們的愛，最后要了兩人的命?！?br/>
現(xiàn)在他們是熱戀期，薛梨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可無論多么濃烈熾熱的愛，最終都會消弭于生活的庸常和瑣碎。
如果是過去的他，有信心變得更優(yōu)秀，他會將事業(yè)做到最登峰造極的頂點，讓她有更多理由愛慕他，即便生活平淡，也總會有神秘的新鮮感。
而現(xiàn)在，就連照顧她這一件事，陳西澤都做不好了。
他只會拖著她一個勁兒往下墜，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洞深淵。
“你別看我妹不聰明，學(xué)習(xí)不好，但她堅持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以前努力當(dāng)咸魚，那就咸魚到底，從幼兒園一直喪到大學(xué)。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個讓她改變的人?！?br/>
薛衍低頭點了根煙，白霧繚繞在晨霧中，“陳西澤，雖然我也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真是個拖累。但那又如何，薛梨第一次鼓起勇氣為自己選擇人生，總比以前什么都無所謂更強?！?br/>
他竭力地說服著他，為他妹妹留住面前這個男人，“她在努力為你變得更好，你為什么不能再試試看?！?br/>
然而，陳西澤卻搖了搖頭：“你錯了，她不是因為我而變得更好。她一直都很努力，只是你們從來沒發(fā)現(xiàn)。”
說完，他按下了薛衍擋著院門的手，“等她看過更遙遠(yuǎn)的風(fēng)景，就會明白，眼前的生活是多么狹隘?！?br/>
人沒有愛情不會死，但生活陷入無窮無盡的困境，那才真的會死。
即便是最會游泳的健將被拋入了洶涌的深海里，無論如何奮力掙扎，也無法抵達幾萬公里外的彼岸。
陳西澤試過這種溺水的窒息感，真的…
他不愿意薛梨輕易嘗試，所以，哭幾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第二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她可以擁有更遼闊的遠(yuǎn)方，而不是困囿在他身邊，彼此消耗最終相互憎怨。
除了離開，別無選擇。
他邁出了院門，身后，薛衍不依不饒地叫住他：“沒有別的話告訴她？”
“沒有。”
幾步后，似終究不忍心，他停了下來，回頭道：“你跟她說，哥哥去找尋新的出路，找到了就回來?！?br/>
薛衍看著他盲杖點地，緩步走出了巷子口。
無論何種境遇，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如初。
他回過頭，卻看到薛梨站在窗邊，望著陳西澤離開的方向，倔強地用手背揉掉了眼淚。
薛衍走了過來，輕輕將女孩攬著小姑娘的肩膀：“現(xiàn)在追出去，興許還能追上?！?br/>
薛梨固執(zhí)地?fù)u了搖頭，擦掉眼淚，低頭看著手腕上那枚他昨夜戴在她手上的沉香珠串。
那是他媽媽留給他最后的東西，戴了很多年，現(xiàn)在留給她了。
“如果離開能讓他輕松些，我尊重他?！?br/>
“等他找到了，會意氣風(fēng)發(fā)地回到我身邊。”
……
薛梨和薛衍回了家，大包小包的松茸天麻等特產(chǎn)，讓薛有恒歡喜不已，直說兩個孩子真是懂事了，居然還知道給爸爸媽媽帶禮物了。
趙美萍可沒他這么高興，她敏感地察覺到…這次從西藏回來，女兒情緒不太對勁。
好像一夜之間，原本以為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屁孩，也終于變成了大人。
看著穩(wěn)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上躥下跳，跟個猴兒似的，一分鐘都閑不下來。
她安安靜靜地收拾著自己的行李，漆黑的眸子里蘊著某種沉靜的力量感。
趙美萍來到薛衍身邊，將盛了熱水的杯子遞給他：“你們這次西藏之行，沒出什么事吧？”
“沒事啊，挺好的，你看小梨子，也沒缺胳膊少腿，完完整整地帶回來了?！?br/>
“那你妹怎么變老實了？”趙美萍皺眉問，“是不是路上被欺負(fù)了？”
“放心吧?！毖ρ軘堉?，使勁兒地掐了掐她的脖子，“她高反勁兒還沒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