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業(yè)的飯桌上,大家喝得東倒西歪,王守爾晃晃悠悠站起來:“說好了,分處五湖四海,不相忘于江湖!”說罷,四仰八叉在桌子底下,大家要去扶他,他擺擺手說:“我沒事,練過!”接著就來鯉魚打挺,打了幾次,終于以失敗告終。
吃完飯,大家各奔東西,“不能把同學(xué)忘了!”“誰要是忘了同學(xué),誰是王八蛋!”“我去,二十年后再相會!”
蘇迅和同學(xué)們散會后,不知該往哪里走,就沿著街道踽踽獨行,走在岔路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落魄神傷,蘇迅定睛一看,竟然是高小卿!
“小卿,怎么會是你!”
“蘇迅哥,你是蘇迅哥嗎?”
“是我。
“蘇迅哥,你知道我這幾年有多倒霉嘛!”說罷,就梨花帶雨地哭了。
他們一起找了個大排檔,高小卿對蘇迅講起這么多年的事,好像剛剛發(fā)生不久似的。
三年前,秋天。
吱――房間門開了,高小卿一扭頭,雙臂交叉,直勾勾地盯著電影海報上的流量小生,他的臉龐清秀,眼神陰柔,美男子一個,只可惜結(jié)婚了,即便不結(jié)婚,高小卿也沒戲。而眼前這位阿蕻呢,肥臉一坨,鼻毛兩孔,牽到大街上和來往行人一比照,就一傻叉,大大的傻叉。
情急之下,香煙就是阿蕻的救兵,他點上一支,吧唧吧唧吸了幾口,又吐出幾個不成型的煙圈,這時,室內(nèi)電壓不穩(wěn),吊燈乍暖還寒,阿蕻就覺得后背發(fā)涼,從后背一直涼到后腦勺,又從后背一直涼到屁股,循環(huán)往復(fù),沒完沒了,看來在關(guān)鍵時刻香煙也救不了他。
桔子再次“脫險”,她對著鏡子邊涂口紅邊唱: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fēng)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里,真的要斷了過去……這歌都被她唱爛了。
“怎么這么沒用,沒用,沒用!崩咸舆B說了三個沒用。
不知不覺中,一張刀疤臉湊過來,問:“大姑,你在干什么?”
“你來干什么?!”老太太說。
“呵,我來看看小卿!”阿星晃悠到鏡子前,掏出剃須刀,將胡子刮得沙沙作響。
只要把活干漂亮了,大姑給你找更好的,你走吧,該來的時候再來。
我必來!撫摸一下布滿青茬的下巴,阿星說。
阿星是一家飯店的小老板,她有個女朋友叫杜姍姍,高小卿離開她親戚家以后,就來到這個小鎮(zhèn)打工,偶然之中,來到了這家飯店,高小卿很勤快,送外賣的活也歸她,她騎著電車,像一條飛魚在小街盡情穿梭,她清唱著張國榮的歌,回頭率相當(dāng)高,高過了飆車的阿星。尤其是麻石街的老住戶也就是前面說的老太太,每當(dāng)高小卿經(jīng)過她身邊的時候,她必說一句,多好的姑娘!阿蕻坐在路邊石凳上,直勾勾地盯著高小卿,念念有詞:“談戀愛,談戀愛……”
高小卿有個夢想,當(dāng)明星。初二的時候,她穿著從鎮(zhèn)子照相館借來的紅裙子,站在講臺當(dāng)著全班師生的面唱了一首張國榮的《風(fēng)繼續(xù)吹》,成了全校的新聞。放學(xué)回到家,蘇老師批評了她,她特委屈,蘇老師不懂音樂,更不懂什么流行唱法或通俗唱法,國語歌還是粵語歌,他只知道“學(xué)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她無法解釋。
從那以后,她唱歌就找沒人的地方,唱給蜈蚣形的山脈聽,唱給花花綠綠的鳥兒聽,唱給小溪大樹聽……如今已長大成人,身在異地,她又能自由地歌唱了。
稀客呀稀客,老太太帶著兒子阿蕻竟然光顧阿星的店,阿星一臉迷惑,杜姍姍又冷哼了一聲。
包廂中,老太太面對著一桌飯菜沒怎么落筷,她在思謀下一步該怎么做,阿星捏起一條沙丁魚塞進(jìn)嘴里咀嚼兩下,捏住魚尾巴,拽出一排完整的魚刺,阿蕻啃著羊蹄,嘴吧唧得震天價響。老太太啄阿星一眼,阿星心領(lǐng)神會,嗵嗵跑下樓。
杜姍姍,上樓喝一杯?
好!杜姍姍扔下盤子就上樓。
讓小卿一起吧。阿星說。
高小卿隨阿星來到包廂,很不自然地坐在老太太對面,老太太戳阿蕻一下,阿蕻嚯的站起來,說:“快坐快坐,吃好喝好!
老太太擺擺手,阿蕻迅速坐下。
老太太面露不真切的笑容,和阿星攀談起來,對高小卿的噓寒問暖穿插其中,幾番拐彎抹角,終于步入正題,問,小卿,你看阿蕻——怎么樣?
高小卿心里咯噔一下,搖搖頭,阿星恍然大悟,黃鼠狼子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我的意思是你做阿蕻的女朋友。老太太補(bǔ)充說。
不行!高小卿直接拒絕。
老太太又問:“我的意思你就不懂嗎?”她打開黑皮包,亮出一沓子百元大鈔,阿星差點從椅子上歪下來。
“想好了嗎?”阿星見錢眼開。
“桔子,你想好了嗎?”阿蕻撓撓頭。
“啊哈,太突然了,我們商量下,商量下!倍艎檴檽屩f。
當(dāng)天夜里,高小卿、阿星、杜姍姍圍在一起,高小卿開口埋怨阿星,杜姍姍詭秘一笑:“小卿,你怎么這么笨呢,這是為你好呢!
“為我好?開什么玩笑!”高小卿不以為然。
“小卿,聽嫂子我說一句,你阿星哥真的為你好,你不是想多掙點錢嗎?機(jī)會稍縱即逝,你要把握住!”杜姍姍沖阿星擠一下眼。
“啊對,你看不出來?那個阿蕻少一根筋,你假裝當(dāng)他女朋友,不讓他得逞,搞到彩禮,我們一跑了之!”阿星說。
“照我們說的做,你的命運(yùn)就改變了,你不但可以回家,你那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也能翻新啦,都解決啦,不過,不過……”杜姍姍磨嘰起來。
“不過什么?”高小卿問。
“你如愿以償回老家了,可別把我們?nèi)拥袅!”阿星接過話茬說。
“小卿,我以前脾氣不好,你多擔(dān)待,相處一年多都有感情了,我真舍不得你!
“放心,有我的就有你們的”高小卿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