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的小巷中,青色衣衫的少女撐著一把油紙傘步履款款地走,飄啊飄啊的裙擺,在細雨微風(fēng)中成了一首詩。
他撐著同樣素色的油紙傘,跟在少女身后,一起朝看不到盡頭,只有一點亮光的出口走去。
少女回過頭來,明亮的眼睛含笑看他,“大師兄,人能否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問,“你認命了嗎?”
“我從不認命,但是,我已經(jīng)累了。”
她說,“百世終期,都是遺憾,這最后一世,我想再見一見你們?!?br/> “大師兄,我不知道命運原本在你我之間寫下什么樣的故事,但我深愛著祝君臺的大家,甚至一草一木。”
“就算我們之間早已沒有未來,你也不要后悔自己做的決定,只要你自己認為沒有錯,那就放手去做。”
“哪怕是像以前一樣——!”
夢到了奇怪的事情,棠君就在睡夢中猛然驚醒。
前幾天,在山神青霄的掩護下,他用玉簡騙走了長思師妹,還帶出了一縷自稱魔尊無歸的殘魂。
殘魂給他展示了一些東西,冥冥之中,和他的前世有關(guān)系。
他想,原來像我這樣的人,也會有前世……
“如果是普通人,又怎么會進得了重樓呢?”魔尊說。
他抬頭看向天空,此時的天際正值破曉。
朝霞漸漸染紅庭院里的桃花,春風(fēng)吹來,片片芳菲飛去。
從殘魂那里得到的記憶里,也曾有這一幕。
他記得在那個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兩個家族為了建立更深層的信任,決定給家族的小輩定下婚約。
一開始對方選擇的本是他的兄長,但繼承家族的兄長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婚約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未婚妻常思,是一個不負家族榮譽的除妖師,年紀輕輕便已經(jīng)揚名大荒。
而自己卻不知為何失去了靈力,只能御符。
能力上來說,他們并不相配,但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見他的常思,卻沒有拒絕這樁婚約。
婚書簽下,待他弱冠之年,便可成親。
可后來,還未等他弱冠,琉城就被妖族軍隊攻破,民眾四散逃離。
在此期間,在城門守衛(wèi)的未婚妻不知去向,長明燈也已經(jīng)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便踏上了尋找未婚妻的道路。
又過了好些年,終于,他得知云淵境有一件神器·昆侖鏡,可以追蹤到心想之人所在的地方,便踏上了去云淵的旅途。
越接近云淵境,他開始有了以前不曾經(jīng)歷過的記憶,明明一幕幕都那么熟悉,卻始終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后來他明白了,那就是前世。
那位曾和他一起旅行的神使告訴他,他輪回的每一世都活不過及冠之年,他必須終結(jié)這樣的宿命。
前世又前世,棠君就想,原來他的前世,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時,另一個房間的魔尊已經(jīng)醒了,正站在院子里望著天際的紅云,看到他醒來準備出去,便對他說:“朝霞不出門,你得帶傘才行。”
說著,他從黑袍之下掏出一把傘來,一把漂亮的青紙傘,傘柄墜著青色玉佩和青色流蘇。
“這是……”誰的傘來著?!
很眼熟,非常眼熟。
“是前幾天下雨時,有個小姑娘借我的,她說自己不用了。我想放著也是放著,你不如拿去用。”
“多謝,我出門了?!?br/> 他對那個夢很是在意,青霄認識前世的自己,也就是那個魔尊無歸,但是,他想知道前世的自己是一個怎樣的。
等他來到河上茶館時,已是晌午。
喝茶的村民來來去去,山神青霄依然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把一切整理的井然有序。
“山神大人。”他趁人少,走到柜臺喚她。
“原來是你啊,幾天不見,今天就開祭春酒了,你來的正好?!?br/> “……我并不是為酒而來。”
青霄看了他半晌,肯定的問:“你做了那個夢,對吧?”
棠君就眉頭一皺,“那是怎么回事?”
“不要為前世的記憶所困。”青霄幽幽嘆了口氣,說,“無歸和何柳遇見的那一世,已經(jīng)過去了八千年了?!?br/> “而我是新誕生的,與你的師尊分身約定的山神青霄?!?br/> “我們”不是一個人,在三生石上,沒有任何姻緣。
“那你說新山神即將……唔?!”
青霄抬手制止他道:“待會兒再告訴你?!?br/> “青霄大人,你要離開了嗎?”
突然,柜臺后面冒出兩個怯生生的白衣小妖,棠君就一眼看出他們剛化形,一個是柳,一個是竹。
山神青霄半蹲著對他們說:
“嗯,我已渡劫,必須離開了,我離開后由你們接受茶館?!?br/> “可我們舍不得你?!毙⊙劾镄顫M淚水。
“生死離別乃人之常情,不必為此感到悲傷。某天你們也會遇見像他一樣的人,即使愛他,卻不得不離開。”